任天齐的身体在苏璃霜臂弯里猛地一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脊椎。那声压抑的痛吼撕破地底死寂,在狭小的冰缝里撞出沉闷的回响。
“呃啊——!”
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抠进覆满冰霜的岩壁,五指瞬间被冰棱割破,鲜血刚渗出就冻成暗红的冰碴。左臂——那条被归墟死气浸透、沉重如石的灰黑臂膀,此刻却成了风暴的中心!
暗红的光从他臂骨深处透出来,隔着死灰色的皮肉,像地底熔岩在薄岩层下奔涌。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焚筋灼髓的剧痛,狠狠撞在疯狂涌入的极寒冰魄源流上。
冰与火,两种截然相反的狂暴力量,在他这条近乎废掉的手臂经络里展开了最原始的厮杀。
冰魄源流来自前方被逆鳞碎片撞裂的冰壁,精纯、古老、刺骨。它们像找到了泄洪的闸口,汹涌地灌入任天齐的左臂,带着冻结万物的意志,要将那点刚刚被地脉搏动唤醒的灰烬余温彻底扑灭。
而那点余温,源自他母亲任清晏留下的最后守护,是混沌祭司血脉对归墟死寂的本能抗争。此刻被冰魄源流这极致的“寒”一激,如同滚油泼上火星,非但没熄灭,反而爆发出焚灭一切的灼热!
嘶——!
冰蓝的寒气与暗红的灼流在他狭窄的经络里对撞、撕扯。任天齐眼前阵阵发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凸,冷汗混着血污冰渣糊满了扭曲的脸。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左臂内部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那是极寒冻结又被灼热瞬间汽化的细微爆鸣,是经络被两种极端力量反复撑裂又强行弥合的撕裂声!每一次对撞,都像是无数烧红的钢针和冰锥在他骨髓里反复穿插搅动!
“撑住!”苏璃霜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冰层传来,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一只手臂死死环住任天齐痉挛的身体,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再次按在他心口!眉心的星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蓝光芒,比之前更精纯、更汹涌的冰魄本源,不顾一切地渡了过去!
这一次,目标明确——不是滋养,是镇压!她要强行用冰魄本源,压住他左臂里那团失控的、正在焚烧他自身的“火”!
轰!
更磅礴的冰寒洪流冲入任天齐体内。苏璃霜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瞬间在她苍白的下颌凝成凄艳的冰珠。强行压榨本源的反噬如同无数冰刀在她五脏六腑里搅动。覆盖她小臂的冰晶铠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细密的裂痕蛛网般蔓延,淡金色的纹路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两股同源却目的相反的冰魄之力在任天齐体内汇合。一股来自外界冰壁,带着原始的、无意识的寒;一股来自苏璃霜,带着守护的、有意识的冷。它们与那左臂深处的焚灭灼流狠狠撞在一起!
“嗬……”任天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左臂皮肤下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与侵入的冰蓝寒气激烈交锋,所过之处,皮肉竟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仿佛能看到里面冰火交织、疯狂肆虐的能量乱流!皮肤表面,死寂的灰黑色与灼热的暗红、冰魄的幽蓝诡异交缠,如同打翻的颜料罐。
剧痛达到了顶点,意识反而被冲得一片空白。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飞速闪过:盘古院后山断崖,寒风刺骨,他紧紧捂着苏璃霜冻得青紫的手,掌心粗糙滚烫;山海城废墟,通天神树在雷劫下凋零,麒麟衔着悟道茶叶撞入他怀中的温热;还有更久远、更模糊的……一双带着冰魄寒意的眼睛,温柔而悲伤地注视着他,指尖点在他眉心,留下一点微凉的印记……母亲……
“呃……”一声模糊的呓语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
咚!咚!咚!
那沉重、缓慢、带着古老韵律的地脉搏动,再次穿透厚厚的岩层和冻土,清晰地传递上来!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接近!仿佛那沉睡在地心深处的巨兽,就在他们脚下翻了个身!
嗡——!
悬停在冰壁裂痕前的霜螭逆鳞碎片,如同受到了最强烈的召唤,霜白光芒暴涨到刺目的程度!它不再震颤,而是发出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长鸣!碎片上残留的、属于古老霜螭的冰魄意志,与这磅礴的地脉搏动,与前方冰壁裂缝中汹涌而出的精纯源流,瞬间产生了某种玄奥的共鸣!
这共鸣如同无形的浪潮,狠狠冲刷过濒临崩溃的任天齐!
他左臂深处,那点被冰火交煎熬炼到极致的灰烬余温,在这股来自大地深处的古老韵律和同源霜螭意志的牵引下,猛地一跳!不再是无序的焚灭,而是带着一种回归本源般的悸动!
滋啦——!
一声奇异的轻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淬入寒泉。任天齐左臂上疯狂闪烁、彼此撕咬的暗红与冰蓝光芒,在这一跳之下,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就是这一刹那!
一直被那狂暴冰火冲突死死压制、沉寂在左臂最深处、几乎被归墟死寂彻底同化的某样东西——鸿蒙斧碎片与任天齐血脉相连的烙印——被这源于大地、源于冰魄、源于血脉的多重共鸣,狠狠激活!
嗡——!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他左臂骨骼深处,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灰白色涟漪!这涟漪带着混沌初开般的沉重与古朴,瞬间扫过整条左臂!
奇迹发生了。
那肆虐的冰魄寒流、那焚灭的灼热余烬、那跗骨之蛆般的归墟死寂,在这道灰白涟漪扫过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君主,竟出现了短暂的臣服与凝滞!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为混乱到极点的能量乱流,强行开辟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直指左臂小臂骨——那里,是鸿蒙斧碎片与他血肉融合最深的地方!
轰!
积蓄到顶点的冰火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本能地朝着这唯一“通畅”的路径疯狂涌去!不再是相互撕咬,而是被那灰白涟漪引导着,形成一股冰蓝与暗红螺旋交缠的狂暴洪流,狠狠撞向那沉寂的斧骨烙印!
“呃啊——!”任天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向上反弓,眼珠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小臂骨仿佛被投入了天地熔炉!极寒在冻结骨髓,灼热在焚烧骨膜,而鸿蒙斧的烙印,就像一块冰冷坚硬的顽铁,贪婪地、疯狂地吞噬着这冰火交加的狂暴能量!
痛!无法形容的痛!超越了皮肉,超越了经络,是骨骼被反复淬炼、被强行改造的根源之痛!
咔…咔咔……
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从他左小臂内部传来。覆盖其上的灰黑色死寂皮肉,在冰火能量的冲击和斧骨烙印的吞噬下,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绽开一道道细微的裂痕!裂痕深处,不再是死寂的灰黑,也不再是灼热的暗红,而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蕴含着星尘漩涡的暗金色!
与此同时,苏璃霜按在他心口的手掌猛地一颤!她渡入的冰魄本源,正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疯狂抽走!目标同样是那条左臂!眉心的星纹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冰晶铠甲上的裂痕瞬间扩大,细碎的冰晶从裂痕边缘簌簌剥落。极度的消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环住任天齐的手臂一阵发软。
“混…混蛋…”她咬着牙,齿缝间都是血腥味,非但没有撤回手掌,反而将最后残存的本源更加不顾一切地压了过去!冰蓝的瞳孔死死盯着任天齐那条正在发生恐怖异变的左臂,盯着那裂痕中透出的、越来越清晰的暗金光芒!她认出来了!那是鸿蒙斧的气息!是盘古院地宫深处,她曾感受过的、属于他母亲遗留力量的古老气息!
它在苏醒!以她和这地底冰魄源流为薪柴,以任天齐的骨血为熔炉,强行吞噬着冰与火的力量,对抗着归墟的死寂,从最深沉的封印中挣扎着醒来!
代价,是任天齐正在被这狂暴的苏醒过程寸寸凌迟!
“给…我…醒过来!”苏璃霜嘶吼着,声音破碎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将最后一股本源狠狠推入他心脉!
轰——!
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任天齐左小臂上龟裂的灰黑色“外壳”轰然炸开!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如同腐朽的泥壳般寸寸剥落、湮灭!
一条全新的“手臂”暴露在冰寒的地底空气中。
小臂以下,覆盖的不再是皮肉,而是一种深沉、厚重、布满玄奥斧凿般天然纹路的暗金色物质!它如同流动的金属,又似凝固的岩浆,表面流淌着微弱却坚韧的混沌光泽。五指关节处,暗金物质凝成更加狰狞、更具力量感的棱角,指尖锋锐如斧刃。
而最为醒目的,是缠绕在手腕之上、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的几缕暗红丝线——那是尚未被完全转化的焚灭余烬。它们与暗金的斧骨交融,形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平衡。
嗡——!
一声低沉、厚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从这条新生的“斧臂”中震荡开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万物俯首的沉重威压,瞬间盖过了地脉搏动,盖过了冰壁裂缝中源流的呼啸!悬在前方的霜螭逆鳞碎片发出一声哀鸣般的颤音,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一股古老、饥饿、带着懵懂毁灭意志的意念,如同初生的凶兽,顺着两人紧贴的身体,狠狠撞进了苏璃霜的识海!
“饿……”
“还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