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嗬…呼…”
每一次吸气,都像把碎冰渣子和烧红的铁屑一起抽进肺里。喉咙深处火辣辣地灼烧,气管壁被无形的冰锥刮擦着,带来窒息与剧痛交织的酷刑。后背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冰面,寒气如同活物,透过破烂的衣衫,贪婪地吮吸着他体内仅存的那点可怜的热量。空间塌陷的闷雷声从未停歇,一声声砸在耳膜上,带着冰层深处传来的低频震动,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发麻、移位。每一次震动,全身龟裂的伤口就像被无形的锯齿重新撕扯一遍,渗出淡金色的血丝瞬间就被冻结,留下一道道暗金色的冰棱。
任天齐躺在那里,连转动一下眼珠都像是耗尽毕生力气。视线里,是幼苗那层薄得几乎透明的灰金光罩,在狂暴的乱流冲击下剧烈地荡漾、变形,发出濒临破碎的“嗡嗡”哀鸣。几根水晶丝般的根须死死缠着他的右手腕,勒进皮肉里,带来清晰的、几乎要嵌入骨头的束缚感,但那股清凉的生机也正通过这点接触,如同细小的溪流,顽强地对抗着将他拖入深渊的死寂与虚无。
他的意识,绝大部分都沉在那片彻底死寂的识海深处。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冰冷,绝对的空虚。鸿蒙斧虚影斩出那湮灭一斧后,这里就彻底熄灭了。冰火星图?七点星辰?早已化为乌有。只有那点被他强行捕捉到的、比尘埃更微小的灰白星尘,如同大火焚尽后残留的、尚未完全熄灭的余烬,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倔强地、微弱地明灭着。
这星尘,是混沌星图燃烧殆尽的残渣,是鸿蒙斧投影斩灭蛇窟巨爪后唯一留下的、属于他自身力量的印记。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是此刻识海中唯一的光源,也是他残存意志死死锚定的浮标。
就在这时——
“滋滋…嘎吱…”
一种新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突然钻进任天齐的耳朵,压过了空间塌陷的轰鸣。声音来源很近,就在他身体旁边!
是那株幼苗!
它之前拼命夺回的那几片巨大的、边缘流转着污秽黑炎的暗青色鳞片,此刻正被几根最为粗壮、闪烁着强烈灰金光芒的根须死死缠绕、挤压!鳞片显然不是死物,其上残留的污秽黑炎如同活蛇般疯狂扭动、反扑,试图灼烧、侵蚀根须。那“滋滋”声,正是污秽黑炎与幼苗的混沌生机激烈对冲、湮灭发出的死亡嘶鸣!而“嘎吱”声,则是根须以蛮横的力量挤压坚硬鳞片时发出的呻吟!
幼苗显然拼尽了全力。新生的第三片暗金叶芽急促地闪烁着,叶脉中那丝金属冷光如同烧红的烙铁,亮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整株幼苗都在剧烈地颤抖,传递到任天齐手腕根须上的力量猛地加重,勒得他腕骨生疼,几乎要碎裂!它小小的身体,此刻就像一个疯狂运转的熔炉,正不顾一切地要将这几片蕴含蛇窟投影力量与空间特质的鳞片镇压、分解、吞噬!
腥臭、焦糊、带着深渊硫磺味的恶气随着鳞片被挤压而弥漫开来,浓郁得化不开,熏得任天齐本就灼痛的喉咙一阵痉挛,差点呕出来。这气味是如此污秽,如此亵渎,瞬间冲淡了幼苗生机带来的那点清凉,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呼吸更加困难。
“嗡——!”
幼苗的颤抖达到了顶点,包裹着鳞片的几根根须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灰金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原始而霸道的吞噬意志!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其中一片鳞片表面,一道细小的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般蔓延开来!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嗤——!”
一股精纯却混乱的能量洪流,猛地从裂开的鳞片中爆发出来!这股能量滚烫得如同熔岩,又冰冷得带着空间的锋锐,更混杂着蛇窟特有的污秽与死寂!这股狂暴的能量瞬间冲入幼苗的根须!
“嗡——!!!”
幼苗的灰金光罩猛地向内坍缩了一瞬,光芒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缠绕任天齐手腕的根须传递来一股海啸般狂暴的痛苦和混乱!幼苗纤细的茎秆肉眼可见地膨胀、扭曲,仿佛随时要被这股混杂的能量撑爆!新生的第三片暗金叶芽更是疯狂闪烁,叶脉中那金属光泽忽明忽灭,如同风中残烛!
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如同在任天齐死寂的识海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那几粒微弱明灭的灰白星尘,被这股狂暴的、源自蛇窟鳞片的混乱能量洪流狠狠扫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冰层深处传来的“咔哒”轻响,在任天齐意识最深处响起。
那几粒原本只是被动明灭的星尘余烬,在被蛇鳞能量扫过的瞬间,微弱却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投入了一缕带着硫磺味的、不洁的风。
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吸力,从那几粒星尘余烬中散发出来!它们不再仅仅是漂浮的残渣,它们开始主动地、贪婪地捕捉、吞噬那些冲入识海的、源自蛇窟鳞片的混乱能量!
这感觉极其诡异。蛇鳞的能量狂暴、污秽、混乱,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和空间撕裂感。而星尘余烬的吸力则微弱、纯净,带着一种源自混沌初开的古老与包容。两者在任天齐残破的识海中相遇。
“滋…嘶…”
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那狂暴污秽的能量被星尘捕捉、拉扯的瞬间,发出无声的湮灭嘶鸣。污秽被净化,混乱被梳理,只留下最核心、最精纯的那一丝丝…空间属性的本源能量,以及一丝丝属于鸿蒙斧虚影斩灭蛇爪时残留的、锋锐无匹的湮灭气息!
这些被星尘余烬强行“提炼”出来的精纯能量,如同最细小的溪流,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注入那几粒星尘之中。
痛!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任天齐残存的意识!
这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识海的最底层!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带着无数倒刺的钩子,在他灵魂的灰烬里翻搅、穿刺!星尘每吞噬一丝提炼过的能量,那剧痛就猛烈一分!那是强行点燃死灰、重铸星图根基带来的灵魂层面的撕裂感!比之前被抽干力量更甚!更深入骨髓!
“呃…啊…” 破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任天齐干裂渗血的嘴唇间挤出,牙齿死死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他残破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意识地抽搐,额头、脖颈上青筋狰狞地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又在极寒中迅速冻结成冰壳,带来刺骨的冰冷和黏腻的窒息感。缠绕他手腕的幼苗根须,清晰地传递着幼苗本身承受能量冲击的痛苦颤抖,此刻又叠加了他识海重铸的灵魂剧痛,两种痛楚如同两股汹涌的浪潮,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冲垮。
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深渊中——
那几粒吞噬了精纯能量的星尘余烬,跳动得更加有力了!虽然依旧微弱如萤火,但它们散发出的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可能熄灭的灰白,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的、如同初生晨曦般的淡金光泽!
一点!两点!三点…新的、同样微弱却带着新生气息的淡金星尘,竟在那几粒最初的余烬周围,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凝聚出来!如同在无尽的死寂黑暗中,用痛苦和意志,强行点亮了新的、微弱的星辰!
星尘…在重燃!以蛇窟鳞片的能量为薪柴,以他残存的意志为熔炉!
任天齐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混合着冰渣,带来腥咸冰冷的铁锈味。剧痛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近乎蛮横的求生欲,却在这痛苦中野蛮生长!他不再是被动地沉沦于黑暗,他开始主动地、疯狂地将残存的所有意念,都压向识海中那几粒新生的淡金星尘!
吸!吞掉那些混乱的能量!再痛也要吞!
“滋啦——!”
幼苗那边,吞噬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片暗青鳞片在灰金根须的恐怖挤压和生机之火的焚烧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大片大片的鳞片崩碎,化为暗红色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粘稠液体,被根须贪婪地吸收!幼苗第三片暗金叶芽猛地暴涨!原本柔嫩的叶片边缘,瞬间硬化、凝结,覆盖上了一层冷硬、厚重、如同玄铁浇铸般的暗金色金属层!叶片上流转的金芒,也带上了一种金属的冰冷质感和坚不可摧的防御气息!它成功了!强行镇压、分解、吸收了一片蛇窟投影的鳞片!
新生的金属叶芽微微震颤,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生机之力反哺而出,顺着根须涌入任天齐体内,如同强心剂,稍稍缓解了他身体的极致空虚和识海的剧痛冲击。
就在这时——
“叮…嗡…”
被幼苗根须暂时遗弃在一旁冰面上的那块染血惨白骨片,边缘粘稠蠕动的暗青污血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加速蠕动起来!骨片本身也发出极其微弱、却带着诡异穿透力的嗡鸣,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骨片内部啃噬、低语!
更让任天齐心头发紧的是,冰隙中央那支撑天地的冰魄核心光柱,光芒再次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截!原本被强行冻结、弥合了一瞬的空间豁口,那道墨绿色的缝隙边缘,冰蓝色的封印光芒如同融化的蜡油般迅速消退!
“咔…咔嚓…”
令人心悸的冰裂声清晰地从豁口方向传来!缝隙正在缓慢而坚定地重新扩张!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尖啸着从缝隙中疯狂倒灌而出!整个冰隙底部的吸力骤然倍增!
幼苗刚刚稳定一点的灰金光罩,再次被拉扯得剧烈变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冰棺在乱流中猛地加速旋转、震荡,棺内苏璃霜眉心那点微弱的生命灵光,在剧烈的动荡中闪烁得更加急促、黯淡!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任天齐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盯着那重新扩大的空间豁口,又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冰棺中那点顽强跳动的微弱灵光,最后,目光落回自己识海中那几粒新生的、正疯狂吞噬蛇鳞能量、在剧痛中艰难壮大的淡金星尘之上。
不能停!吞下去!在这片碎骨回响的绝地,用这些来自敌人的鳞片和污秽,点燃属于他自己的星尘余烬!
他残存的意志,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发出无声的咆哮,更加疯狂地压榨着识海,推动着那几粒星尘,加速吞噬幼苗根须传递过来的、源自第二片鳞片的混乱能量!剧痛如同亿万钢针在灵魂深处攒刺,他却在这痛苦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正在死灰中……艰难地、痛苦地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