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蓝光点在掌骨蛇纹深处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亘古的冰寒与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像冰针刺入重明熔金的瞳孔。
她周身原本稳定的炽白光晕,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瞬,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冰珠。残破战裙边缘黯淡的金纹,仿佛受到无形牵引,轻轻拂动了一下,指向地上痛苦痉挛的身影。
任天齐对此毫无所觉。
他全部的意志,都倾注在右臂那惨烈的微观战场上!混乱的能量洪流与碎片反噬的怨毒意念在他识海和骨缝中疯狂绞杀,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灵魂层面的剧震。蛇窟祭坛的血腥幻象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守护的意念堤坝,夕阳下的浅笑幻象在冲击下明灭不定。
“嘶…玄冥…钥匙…寒渊…” 怨毒的低语碎片般炸开,带着一种指向性的贪婪!
就在这意念绞杀最激烈、守护堤坝濒临崩溃的刹那——
那点深藏在掌骨蛇纹混乱战场核心的幽蓝光点,猛地再次亮起!这一次,它不再转瞬即逝,而是如同冰封万载的星辰骤然苏醒!
一股纯净、极寒、带着冻结灵魂的寂灭气息,从光点中轰然爆发!这气息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凌驾于混乱之上的绝对秩序与…守护的意志!
幽蓝气息爆发的核心,正是那点微光所在!它无视了周围沸腾的巫血、奔涌的混沌母气、乃至烙印的炽白光芒,如同绝对零度的核心,瞬间将周围肆虐的混乱能量流冻结、凝固!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结冰,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强行停滞!任天齐疯狂抽搐的右臂猛地一僵,所有撕裂、灼烧、蚀骨的剧痛,在这一刻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麻木所取代!
那试图融合的蛇纹碎片首当其冲!妖异的紫黑光芒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炭,瞬间黯淡、凝固!碎片边缘与新生掌骨融合处的蠕动戛然而止,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咔嚓”声,仿佛有冰晶在内部生成、胀裂!碎片反噬而来的怨毒意念,如同撞上无形的玄冰壁垒,发出无声的尖啸与退缩!
右臂沸腾如岩浆的巫血,被这极寒气息扫过,奔涌的“轰隆”声瞬间低哑下去!血液中那股蛮荒躁动被强行压制、冰封,带来一种血脉被冻僵的滞涩与沉重感,与之前的灼热狂躁形成地狱般的反差。
右臂微观战场上所有的能量湮灭声、骨肉撕裂声、碎片摩擦声,在幽蓝爆发的瞬间,被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声响的寂静所取代!仿佛时间和声音都被冻结。
在这死寂中,唯有蛇纹碎片内部传来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滋…咔…咔…”声,如同冰层在极寒下持续开裂、蔓延!这声音带着一种结构崩解的前兆。
胸口那枚琉璃战斧烙印深处,那点炽白真灵猛地传递出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悸动与…无法言喻的亲近感!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望见了故乡的灯塔!它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巫血的排斥,传递出一种渴望靠近、渴望守护的本能!夕阳下的浅笑幻象,在这悸动下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温暖,散发出柔和的辉光,瞬间稳固了濒临崩溃的守护意念!
这突如其来的冰寒守护,如同给濒临崩溃的战场按下了暂停键,也给了任天齐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
他混乱的意识被这冰冷的秩序和烙印深处传来的强烈悸动瞬间刺醒!
璃霜?!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这幽蓝的极寒,这令烙印真灵悸动不已的气息…与苏璃霜的冰魄本源何其相似!难道…难道这碎片深处,竟封存着与她同源的力量?
不!不止是相似!烙印真灵传来的,是血脉相连般的呼唤!
守护的意念不再仅仅是对抗外邪,一股更纯粹、更强烈的探寻与保护的冲动轰然爆发!他不再试图用混乱的能量去冲击碎片,而是将所有残存的意念,连同烙印真灵传递来的那份悸动与亲近,化作一道温润却坚定的意念流,小心翼翼地探向掌骨蛇纹深处那点爆发的幽蓝!
接触!
意念触碰到幽蓝的瞬间,并非预想中的极寒刺痛,反而是一种冰冷外壳下包裹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暖!如同寒冬深夜,推开家门时扑面而来的、带着亲人气息的暖意!无数破碎却清晰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的识海!
不是蛇窟的血腥祭祀!而是…
冰封的宫殿! 巨大的玄冰穹顶折射着幽蓝的光芒,晶莹剔透的冰柱如同参天古木,空气中弥漫着纯净到极致的寒息,却又带着一种亘古的孤寂。
飘舞的霜花! 晶莹的六角冰晶,在无形的寒流中缓缓旋转、飘落,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的微光,美得惊心动魄,又冷得刺骨铭心。其中一片霜花,形状竟与苏璃霜眉心偶尔隐现的冰纹一模一样!
冻结的泪痕! 画面核心,是一张模糊却无比熟悉的侧脸轮廓…苏璃霜!她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一滴晶莹的泪珠,正从她眼角滑落,却在脱离肌肤的瞬间,被绝对低温冻结成一颗小小的、剔透的冰泪!一股深入骨髓的悲伤与守护的决绝,从这冻结的泪痕中汹涌而出,狠狠撞上任天齐的意识!
寒渊境! 苏璃霜冰魄本源的终极源头!
这碎片里…竟封存着通往寒渊境的记忆烙印?!
“嗡——!”
就在任天齐意念触及这记忆核心的瞬间,掌骨蛇纹深处那点幽蓝光芒猛地暴涨!一道极细、却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光束,如同穿越了时空,无视了空间距离,猛地射出,并非攻击,而是精准无比地连接上了他胸口那枚剧烈震颤的琉璃战斧烙印!
“铮——!”
烙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越鸣响,如同冰晶相击!布满裂痕的琉璃表面,骤然被一层纯净、剔透的幽蓝冰晶覆盖!那些狰狞的黑色裂痕,在这幽蓝冰晶的覆盖下,瞬间被冻结、弥合!烙印深处那点炽白真灵,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幽蓝光束传递来的、同源却更精纯古老的冰魄气息,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饱满、生机勃勃!传递出的不再是虚弱与惊悸,而是劫后重生的安宁与满足!
与此同时!
“咔嚓!嘣——!”
嵌入掌骨的那块蛇纹镜碎片,在幽蓝光芒爆发和自身结构被冰寒侵蚀的双重打击下,终于彻底崩碎!化为几块失去所有光泽的暗红碎渣,从任天齐的骨缝中掉落!
右臂上那扭曲蔓延的暗红蛇纹,也在幽蓝光束的冲击下,如同被冰封的污迹,瞬间黯淡、模糊,只留下浅浅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痕迹。
战场,尘埃落定。
任天齐瘫在冰冷的灰烬中,剧烈喘息。右臂的麻木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生躯体过度消耗后的极致虚弱与无处不在的酸痛。但胸口烙印处传来的冰晶覆盖的清凉感与真灵饱足的安宁,却让他有种虚脱般的轻松。夕阳下的浅笑幻象,在识海中清晰而温暖地悬浮着。
重明不知何时已单膝蹲在他身侧。她覆盖着青铜鸟喙面具的脸庞微微低垂,熔金般的瞳孔,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任天齐胸口那枚被幽蓝冰晶覆盖、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琉璃烙印。她的目光极其复杂,有审视,有了然,更深处,似乎翻涌着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属于遥远过去的波澜。
她伸出布满灼痕的手,指尖并未触碰烙印,只是悬停在覆盖烙印的幽蓝冰晶上方寸许。指尖的炽白火焰早已熄灭。
“寒渊境的冰痕…”她砂砾般的声音响起,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竟然烙在了刑天的凶器上…真是…讽刺的造化。”
她的指尖微微蜷曲,最终收了回去,熔金的目光抬起,穿透弥漫的灰烬尘埃,望向混沌废墟无尽的黑暗深处,仿佛在凝视某个遥远的地方。
“看来,你这把薪柴,烧出的火,注定要先去…融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