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城头的硝烟尚未散尽,铁锈与血腥气在清晨的薄雾中交织弥漫。柴宗训身披玄色龙纹常服,未带仪仗,只随几名亲卫缓步走下城门。城外的战场已被周军划出规整区域,士兵们正用白布遮盖阵亡将士的遗骸,动作轻缓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英灵。
“陛下,已清点出周军阵亡将士一千八百二十七名,皆登记在册,重伤员三百余人已送往临时医营。”禁军统领石守信单膝跪地禀报,声音带着未散的疲惫。
柴宗训俯身揭开一块白布,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额角的伤口还凝着暗红的血痂。他指尖轻颤,最终只是默默将白布重新盖好,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阵亡将士的遗骸,一律用楠木棺椁收敛,派专人护送回乡,每户赐抚恤金百两,免征徭役三年。”
“陛下圣明!”周围的士兵闻言,纷纷叩首谢恩,眼眶泛红。
不远处,符琳身着素色联军服饰,被两名周军士兵“护送”着站在战场边缘。她本是联军主帅的幕僚,济州城破后随降兵一同被俘,此刻看着周军对阵亡将士的优抚,再想起联军中战死士兵多被随意丢弃的惨状,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当看到一名老兵抱着儿子的遗骸痛哭,柴宗训亲自上前搀扶,低声劝慰时,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触动——这与她此前听闻的“暴君少主”形象,截然不同。
战场西侧的密林边缘,王奎正率领百余人的小队伪装成后勤士兵,仔细核查联军遗弃的军械。他们身着灰布军服,腰间却暗藏特制的青铜令牌,动作迅速而隐蔽。“队正,你看这个!”一名队员低声呼喊,指着一堆破损的铠甲旁,几个带有玄鸟徽记的黑色木箱。
王奎快步上前,用匕首撬开木箱一角,里面并非寻常兵器,而是数十枚刻有“宋”字的铜制箭头。他瞳孔微缩,立即下令:“全部标记位置,记录数量,用密语传信给洛阳,就说‘玄鸟巢中,发现宋氏羽箭’。”队员们迅速拿出羊皮纸记录,动作间没有丝毫拖沓——这是他们奉符祥瑞之命,潜伏战场的核心任务。
正午时分,阳光穿透薄雾,战场清理已近尾声。柴宗训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陆续集结的周军,朗声道:“将士们,济州一战,我们击退联军,守住了疆土!但今日的胜利,是用无数同胞的鲜血换来的。记住他们的牺牲,更要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台下将士齐声高呼,声震天地。符琳站在人群外围,望着柴宗训挺拔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支军队的凝聚力,或许正是后周能以弱胜强的关键。而她此刻的身份,究竟是阶下囚,还是这场棋局中一枚尚未被定位的棋子?
王奎的小队已完成初步核查,悄然退至战场边缘。他望着远处高台上的柴宗训,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符琳,将手中的密信交给一名队员:“速去驿站传递,我们在此待命,随时准备跟随大部队返程。”队员领命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无人知晓,这场硝烟散尽的战场之上,除了看得见的遗骸与军械,还有着无数看不见的暗流,正朝着洛阳的方向,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