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盟誓与分歧
初夏的草原,绿草如茵,野花烂漫,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汉部落西北方向,位于双方势力缓冲地带的一处水草丰美的河谷,今日旌旗招展,人声鼎沸。汉部落与天狼部落正式结为攻守同盟的盟誓大典,将在此举行。
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筹备的盛会。汉部落方面,阳歌亲率使团核心——岩灵、坚骨、绘,以及一队精神抖擞、装备精良的仪仗骑兵前往。天狼部落方面,兀术可汗亦率领着以博巫、苍牙为首的各部族头人及精锐狼骑,早早抵达。
会场中央,早已垒起一座巨大的石台,台上矗立着两根高大的图腾柱:一根雕刻着汉部落的龙纹,另一根则雕刻着天狼部落的狼首。两柱之间,堆放着用于祭祀的牲牢——一头最雄健的公牛和一匹最神骏的白马。
气氛庄严肃穆。两部落的战士分列石台两侧,虽然服饰、装备迥异,却都透着一股剽悍精干之气。阳光照耀下,汉部落的铁制刀枪闪烁着冷冽的寒光,而天狼骑士手中的弯弓与骨朵则散发着野性的力量感。
吉时已到。号角长鸣,声震四野。
在两部落族人的注视下,阳歌与兀术可汗并肩登上石台。阳歌身着代表汉部落的靛染棉布礼袍,外罩精制皮甲,沉稳如山;兀术可汗则披着他那标志性的黑狼皮大氅,内衬华丽皮袍,威猛如鹰。博巫与汉部落的巫,则作为仪式的见证者和主持者,立于图腾柱下。
仪式由两位长者共同主持。他们用古老而苍凉的语言,吟诵着祈祷文,向长生天、大地母神以及各自信仰的祖灵禀告结盟之事,祈求庇佑。随后,锋利的青铜刀划过祭牲的喉咙,滚烫的鲜血滴入盛满美酒的巨大木碗中。
“皇天后土,日月星辰共鉴!”兀术可汗声如洪钟,率先端起血酒碗,“我,天狼部落兀术可汗,在此立誓:自此与汉部落结为兄弟之邦,歃血为盟!弓矢相向,共御外敌;水草丰美,共享太平;刀兵所向,誓不独行!若违此誓,犹如此牲!”说罢,他仰头豪饮一大口血酒。
阳歌神色郑重,同样端起木碗,目光扫过台下两部落的战士,朗声道:“山河为证,英灵共听!我,汉部落阳歌,在此立誓:认可天狼为手足盟友,歃血为盟!烽火起时,必相救援;商路畅通,互利互惠;强敌犯境,并肩而战!若背此盟,人神共弃!”他也饮下血酒。
随后,两人交换酒碗,将碗中剩余的血酒一饮而尽,并将空碗重重摔碎于石台之上!
“吼!吼!吼!” “汉狼同盟!誓同生死!”
台下,两部落的战士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刀枪并举,声浪直冲云霄。这一刻,情感与仪式达到了顶峰,仿佛所有的隔阂与差异都在共同的誓言面前消融。
然而,当仪式结束,双方核心成员进入大帐,开始商议同盟的具体细则时,热烈的气氛逐渐被务实乃至尖锐的讨论所取代。分歧,在关乎实际利益的细节上开始显露。
首先便是最现实的战利品分配问题。
兀术可汗的态度直接而强硬:“草原的规矩,谁出力多,谁拿大头!若是联合出兵,斩获的牲畜、人口、财物,当按出兵多少、战功大小来分配!我天狼骑兵来去如风,破敌先锋,斩获自然最多,理当占七成!”
苍牙等天狼头领纷纷点头附和,认为这是天经地义。
阳歌则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坚定:“可汗,既是同盟,便不能只算一时一战之得失。我汉部落虽骑兵初成,但我们有坚城可做依托,有充足的粮草军械可为后勤,有锋利的铁制兵器可增强全军战力。这些,难道不是贡献?若按可汗所言,我部负责守城、提供粮草兵器,难道就只能分得三成?长久以往,同盟如何维系?我认为,当按总体贡献度分配,或至少五五分成。”
坚骨在一旁补充道:“而且,俘虏的人口,其价值也不同。熟练的工匠、健康的妇孺,与普通的战士,价值岂能等同?需要更细致的划分标准。”
天狼方面对此颇不以为然,认为过于繁琐。
更大的分歧出现在军事指挥权上。
兀术可汗认为,既然联合行动,自然应由实力更强、经验更丰富的一方主导指挥。“狼群行动,必有头狼!联合作战,自然应由我天狼统帅发号施令,方能如臂使指,克敌制胜!”
这一点,汉部落绝不可能接受。岩灵立刻反驳,英气的眉毛扬起:“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岂能只听一方之令?我汉部落战士熟悉自己的装备和战法,应有自主决断之权!更何况,守城战、器械战,我部更有经验。应当设立联合指挥,重大决策由可汗与首领共商,具体战术则由熟悉情况的一方主导!”
如石也冷静地指出:“情报共享、号令传递、协调进退,都需要事先约定清晰的规则。否则,各自为战,反而容易为敌所乘。”
帐内的气氛从最初的盟誓热血,逐渐变得有些凝重和紧张。双方就这些具体问题反复争论、磋商。天狼人直率豪爽,习惯了大块吃肉、大口分赃的简单规则;而汉部落则更注重制度、规划和长远效益,考虑得更为精细复杂。
博巫和巫大多时间保持沉默,只在双方争论过于激烈时,才会出言缓和气氛,或从古老盟约的角度提出一些原则性的建议。
阳歌和兀术可汗作为最高领袖,都没有轻易动怒,但也都坚定地维护着本部落的核心利益。这是一场意志与智慧的双重较量。
最终,经过长达数轮的激烈辩论和艰难妥协,一份初步的、细节尚待完善的同盟协议才算达成:
战利品分配采用“基础均分加战功奖励”的复合模式,大致趋向于五五分成,但对特殊物资(如工匠、技术、稀有金属)汉部落有优先选择权;军事指挥则确立了“最高决策双首脑,具体战场双指挥”的模式,并约定在战前必须制定尽可能详细的协同计划。
盟誓的激情退去后,留下的是更为现实的利益博弈与规则构建。当阳歌与兀术可汗再次并肩走出大帐,向两部落战士宣布协商结果时,笑容依旧,但彼此都清楚,这盟约并非坚不可摧的铁板一块。
热情与分歧并存,合作与竞争同在。真正的同盟,并非简单的兄弟情深,而是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通过不断的博弈与磨合,寻找到那条能让双方都能接受、共同前进的道路。汉部落与天狼的关系,在庄严的盟誓之后,进入了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真实的新阶段。
第二百三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