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瑞的军靴踩在新修的土路上,发出沉稳而有力的声响。他没有看路,目光却一直锁定在身边这个年轻士兵的侧脸上。
他走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久到跟在后面的指导员和五班长老马都有些心惊胆战。
终于,王庆瑞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与林锋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将这个列兵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叫林锋?』
『报告团长,是!702团钢七连新兵,林锋!』林锋立正敬礼,声音洪亮,不卑不亢。
王庆瑞摆了摆手,示意他放下。
『不用这么紧张。』他指了指脚下的路,又指了指远处焕然一新的营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这些,都是你带着他们干的?』
『报告团长,是五班全体战友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其中一员!』林锋没有揽功,也没有谦虚到虚伪。
王庆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你倒是会说话。那我问你,你费这么大劲,搞出这么多名堂,是为了什么?为了离开五班?为了让我高看你一眼,把你调去一个好地方?』
这个问题很尖锐,甚至带着一丝质问。跟在后面的老马心头一紧,手心里全是汗。他生怕林锋说错一句话,把这天大的好事给搅黄了。
林锋却依旧平静,他迎着团长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报告团长,我想离开五班。』
此话一出,老马的脸瞬间白了。完了,这小子怎么能当着团长的面说这种话!
王庆瑞的眼神也微微一凝,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这才是情理之中。
『哦?想去哪?钢七连?还是直接想进团部?』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林锋摇了摇头。
『报告团长,我想离开五班,是因为我想让五班的每一个兵,都能昂首挺胸地离开!不是被淘汰,不是被遗忘,而是因为他们足够优秀,被更好的连队抢着要走!』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重重地敲在王庆瑞的心上。
『我修路,不是为了我自己能走,是为了让五班的兵,心里有条路,一条通往荣誉和希望的路!一个兵,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他走到哪里都是坟墓。如果他心里有火,有光,那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摇篮!』
王庆瑞脸上的冷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他死死地盯着林锋,这个兵,太不一样了。他说的不是空话套话,那双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好一个心里有火,有光!』王庆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那你告诉我,你心里的火,是什么?』
『报告团长!』林锋的声音陡然拔高,『是“不抛弃,不放弃”!是钢七连的魂!我来到五班,不是来养老等退伍的,我是来战斗的!这里的孤寂,这里的艰苦,就是我的敌人!我的战友们暂时的消沉,也是我的敌人!我,林锋,只要还穿着这身军装一天,就要和所有看不起我们五班的偏见战斗到底!』
老马的眼眶红了。薛林和另外两个兵,站在不远处,拳头攥得死死的,胸膛剧烈起伏。
这些话,林锋从来没有对他们说过。但这些话,却说出了他们这段时间所有努力和汗水的意义!
王庆瑞沉默了。他再次转过身,迈开步子,走向营房。这一次,他的脚步比刚才更加沉重。
他推开宿舍的门。
整洁的地面,一尘不染的窗户,还有那棱角分明,如同刀切斧砍一般的豆腐块被子。一切都井井有条,充满了军人该有的肃杀之气。
他走到老马的床前,伸出手,在那叠得堪称艺术品的被子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老马。』
『到!』老马一个激灵,猛地挺直了腰。
『你,在五班待了多少年了?』王庆瑞的声音很轻。
『报告团长,八年了!』老马的声音带着颤抖。
『八年……』王庆瑞重复了一遍,眼神复杂,『这八年,苦了你了。』
一句话,让这个在草原上熬了八年的老兵,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他想说话,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敬礼。
王庆瑞没再看他,而是猛地转身,对着随行的指导员和干事,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都看到了吗!都给我好好看看!』
他指着窗明几净的营房,指着精神抖擞的士兵,指着门外那条延伸向远方的土路。
『谁说这里是兵的坟墓?谁他娘的再说这是兵的坟墓!』
他的声音里带着雷霆之怒,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欣慰。
『我告诉你们!这里不是兵的坟墓!这里是英雄的摇篮!』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五班所有人的脑海里炸响。
老马哭了,薛林哭了,所有人都哭了。他们哭的不是委屈,是激动,是自豪!他们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汗水,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高,也是最滚烫的认可!
『五班!』林锋突然暴喝一声。
『有!』所有人下意识地吼道,泪水还挂在脸上。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不抛弃!不放弃!』
『再来一遍!』
『不抛弃!不放弃!不抛弃!不放弃!』
吼声撕心裂肺,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惊起了一群飞鸟。
王庆瑞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个带头怒吼的列兵,眼中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好一个英雄的摇篮!』他转向指导员,下达了命令,『立刻上报团党委,给草原五班,记集体三等功一次!』
集体三等功!
老马和薛林等人直接懵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荣誉,就这么砸在了头上。
『还有!』王庆瑞走到门口,看着那条新路,豪情万丈地说道:『拿笔墨来!这么一条有精气神的路,不能没有名字!我亲自给它题名!』
很快,一张简陋的木板和一瓶墨汁被找了过来。
王庆瑞挽起袖子,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地在木板上写下了三个大字。
写完,他将木板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英雄路!』
从今天起,这条路,就叫英雄路!通往英雄摇篮的路!
做完这一切,王庆瑞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走到林锋面前,没有再用那种审视的目光,而是像个长辈一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好好干。』
他的声音不大,却只有林锋能听懂其中的分量。
『你的舞台,绝不止一个五班。』
林锋心中一震,他知道,这是团长给他的承诺,也是对他的期许。他用力地点头,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团长!我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王庆瑞笑了,转身登上了越野车。车子卷起一阵烟尘,消失在了英雄路的尽头。
五班的哨所前,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老马抱着那块写着“英雄路”的牌子,笑得像个孩子。薛林和其他几个人把林锋高高地抛向空中,一次,又一次。
『林锋牛逼!』
『我们是英雄了!我们是英雄摇篮里出来的兵!』
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荣耀之中,只有林锋,在被抛向空中的间隙,目光始终望着团长离开的方向,眼神异常冷静。
舞台,绝不止一个五班。
他知道,更大的考验,即将到来。
夜幕降临,庆祝的篝火晚会结束后,所有人都带着满足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林锋却毫无睡意,他独自一人坐在“英雄路”的起点,望着天上的星星。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在脑海中准时响起。
『叮!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触发,宿主成功改变草原五班命运,获得A级评价,奖励属性点10点,技能点5点。』
『叮!主线任务“潜龙在渊”完成度提升,距离进入钢七连的目标更近一步。』
『叮!触发紧急演习任务:『t阵地的坚守』!』
林锋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任务详情:年度师属蓝军对抗演习即将开始,五班驻地因其特殊地理位置,被划定为红方必须坚守的“t字号”前沿阵地。』
『任务目标:在无任何后援的情况下,带领五班全体成员,坚守阵地72小时,有效阻击蓝军特种渗透分队的进攻。』
『任务难度:地狱级。』
『任务奖励:根据防守效果和对蓝军造成的损失进行综合评定。最低奖励:b级。最高奖励:S级。』
『失败惩罚:无。但将彻底失去进入钢七连的资格。』
听完系统提示,林锋缓缓站起身。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安静的营房,战友们还在睡梦中回味着白天的荣耀。
他再转过头,望向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草原。那片黑暗里,仿佛潜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猛兽。
一个只有五个人的班,对抗一支建制完整的蓝军特种渗透分队。
坚守72小时。
这已经不是考验,这是必死的任务。
林锋的嘴角,却慢慢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充满狂气的弧度。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着比草原野火还要旺盛的战意。
英雄的摇篮?
他低声笑了。
那就让这场演习,成为五班这群雏鹰,第一次翱翔天际的试炼场吧。
他没有回营房,而是转身,一步步走进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