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
这三个字,如同三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林凡的耳膜上,更砸得他神魂震荡,几乎站立不稳!荒谬、震惊、恐惧、茫然……无数种情绪如同沸水般在他脑海中翻滚炸裂!
那个手段狠辣、谋划深远、驱使邪祟、险些将他灵魂撕碎的狼主,那个与他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人,竟然是……他的老祖宗?!
这怎么可能?!!
他是穿越者!他的灵魂来自千年之后!这副身体的原主,不过是汉末乱世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底层士子,怎么可能与这等恐怖的邪道巨擘有血缘关系?!难道是这身体的原主身世另有隐情?
无数的疑问和混乱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你……你说什么?!”林凡死死盯着那神秘青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不可能!你休要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青年挑了挑眉,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指了指地上那滩尚未完全凝固的、属于狼主的暗红色血迹,又指了指林凡,“‘血脉溯源’之术虽然偏门,但刚才那老怪物临死……呃,临跑前发动血咒,又自己扯下面具,气机牵引之下,你们之间那点微妙的联系,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小爷我这双眼睛。”
他顿了顿,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光芒:“虽然很淡,被某种力量刻意掩盖过,但那份同源而出、却又截然相反的血脉悸动,绝不会错。他就算不是你直系老祖宗,也绝对跟你这一脉的先祖脱不了干系!而且……看他对你那‘特别’的态度,嘿嘿,这事儿恐怕比想象的更有趣。”
林凡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他想起狼主看他的那种复杂眼神,想起那句直接响在脑海的“终于等到这一刻”,想起那诡异的嘲弄和仿佛嘱托般的解脱……难道这一切,并非偶然?
徐庶走上前来,面色凝重地拍了拍林凡的肩膀,沉声道:“军师,士元先生虽言行不羁,但于这等事上,恐非虚言。此前我便隐约察觉,那狼主对你似乎另有所图,并非单纯敌意。如今看来……其中确有极大隐情。”
连徐庶都这么说……林凡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荒诞却可能无比残酷的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锐利地看向青年:“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这些?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颍川郭嘉,郭奉孝是也。”
郭嘉?!鬼才郭嘉?!他不是应该投奔曹操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拥有如此诡异的身手和见识?
林凡再次震惊。今晚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让他应接不暇。
“至于为何在此……”郭嘉掏了掏耳朵,懒洋洋道,“自然是受人之托,来盯着点你这颗‘重要的棋子’,顺便……看看能不能钓出些藏得更深的大鱼。没想到,鱼比想象中还大,还邪乎。”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狼主消失的方向。
受人之托?重要的棋子?林凡立刻想到了曹操!是曹操派郭嘉来的?曹操也知道些什么?!
“曹孟德让你来的?他知道我的事?他知道狼主?”林凡急声追问。
郭嘉却打了个哈哈:“哎哟,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总之呢,林小子,你摊上大事了。你这身世,恐怕比这伏牛山的浑水还要深得多。那老怪物盯上你,绝非偶然。”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正经了些:“当务之急,是赶紧收拾残局,然后……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更大的麻烦。那老怪物虽然跑了,但可是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和……无穷后患。”
仿佛是为了印证郭嘉的话,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根倒塌的图腾柱基座处,残留的鲜血和邪气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开始缓缓蠕动,如同活物般向着中心汇聚,隐隐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挣扎的鬼脸图案,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怨念波动。
而那个之前被巨兽青鸾撞伤、又被狼主抛弃的枯瘦老巫,此刻竟然还没有断气!他胸口镶嵌着那颗红宝石,身体如同充气般肿胀成一个诡异的球体,皮肤下血红色的纹路疯狂闪烁,气息极度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更麻烦的是,那些幸存下来的荆州兵,在经历了连番恐怖景象后,士气已然崩溃,开始不受控制地骚动和溃逃,与试图维持秩序的陷阵营将士发生了冲突!
现场一片混乱,危机并未解除!
林凡强迫自己从身世的震撼中挣脱出来。无论真相如何,眼下活下去,处理好残局,才是最重要的。
“高顺!周卓!立刻控制局面!镇压骚乱,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徐庶,你还能行动吗?设法净化那些邪秽残留,绝不能让它们再生变故!”
“郭……先生,”林凡看向郭嘉,“那老巫似乎要自爆,可有办法阻止或将其引开?”
郭嘉看了一眼那肿胀的老巫,撇撇嘴:“强行打断可能会立刻引爆,得不偿失。不如……给小爷我个面子,把他‘送’远点?”
他也不等林凡回答,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老巫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银色的、刻满符文的细针,闪电般刺入老巫的眉心!
老巫肿胀的身体猛地一僵,周身的狂暴气息竟然被强行压制了一瞬。
郭嘉趁机一把抓住老巫的衣领,低喝一声:“走你!”
他手臂猛地发力,竟然将那沉重无比的老巫如同扔沙包般,狠狠掷向了黑林最深、最偏僻的方向!
老巫的身体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数息之后。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远方传来,甚至能看到一朵小型的蘑菇云腾空而起,伴随着强烈的邪气冲击波扩散开来,震得整个黑林都在颤抖!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爆炸威力惊得脸色发白。若是让这老巫在原地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郭嘉拍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搞定。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有了郭嘉这神鬼莫测的手段暂时化解了最大的爆炸危机,林凡终于能稍稍喘息,全力收拾残局。
在高顺和周卓的铁血弹压下,荆州兵的骚乱很快被平息,残存的士兵被缴械看管起来。陷阵营和徐庶带来的部下开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收殓阵亡弟兄的遗体。
徐庶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带领几名懂些粗浅道术的弟子,开始小心翼翼地净化图腾柱废墟和那滩狼主留下的血迹。张瑜道长也被救醒,服下丹药后,勉强能主持净化工作,但脸色依旧惨白。
林凡站在狼主面具碎裂的地方,弯腰捡起一块最大的青铜碎片。碎片冰凉刺骨,上面残留着些许令人不适的气息。他看着碎片映照出的自己苍白而困惑的脸,心中波澜再起。
老祖宗……郭嘉……曹操……守陵人……无数的线索碎片在他脑海中碰撞,却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郭嘉不知何时又晃悠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水囊,递给他,“喝口酒压压惊。有些事,时候到了,自然就明白了。时候没到,想破脑袋也没用。”
林凡接过水囊,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郭先生,”林凡看向他,语气郑重,“今日多谢先生多次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林凡铭记于心。只是,关于在下的身世,关于那狼主,先生若知内情,还望能告知一二,也好让林凡有所防备。”
郭嘉咂咂嘴,挠了挠头:“不是小爷我不说,实在是这里面的水太深,牵扯太大。我知道的也只是一鳞半爪,说出来反而可能误导你。你只需要知道,你对某些人来说,非常‘特殊’,非常重要就行了。至于原因嘛……或许跟你这与众不同的‘灵魂’有关?”
他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
林凡心中猛地一跳!郭嘉难道看出他是穿越者了?!
郭嘉似乎看穿了他的惊疑,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别瞎猜。小爷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看人特别准。你小子的眼神、想法、还有鼓捣出来的那些东西,跟这世道格格不入,却又偏偏能搅动风云……这可不是寻常寒门子弟能有的。那老怪物盯上你,八成也是因为这个。”
林凡沉默不语。郭嘉的敏锐和洞察力,远超他的想象。这鬼才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那……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林凡换了个问题。
“我?”郭嘉伸了个懒腰,“戏看完了,鱼也溜了,自然是回去找我家主公复命咯。顺便告诉他,他看中的这颗‘棋子’,可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让他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他话语轻松,却点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林凡已经卷入了一个远超宛城、甚至远超荆州范围的巨大漩涡中心,成为了多方势力关注和博弈的焦点。
“不过嘛……”郭嘉话锋一转,拍了拍林凡的肩膀,“你小子也别太担心。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你这‘特殊’之处,是麻烦,也是资本。好好利用,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至少,眼下这宛城,经过这番折腾,短时间内应该没人敢再来轻易招惹了。刘表那边,自有我家主公会去‘安抚’。”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行了,此地不宜久留,小爷我先走一步。林小子,好自为之,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如同青烟般悄然淡去,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密林之中,来得突然,去得潇洒。
林凡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郭嘉的出现,带来了至关重要的帮助,也带来了更多难解的谜团和巨大的压力。
“军师,”徐庶走了过来,脸色依旧凝重,“战场初步清理完毕。我军伤亡……惨重。陷阵营折损过半,‘暗羽’好手损失三分之一,张道长重伤需静养。荆州兵伤亡亦不小。缴获……除了一些邪教物品,并无太多有价值之物。”
林凡的心狠狠一揪。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啊!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厚葬所有阵亡将士,抚恤加倍。伤员全力救治。荆州兵……单独关押,严加看管,待日后与刘表交涉。”
“那……狼主之事,以及郭奉孝所言……”徐庶欲言又止。
林凡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无论真相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是稳固宛城,消化此战成果,恢复实力。元直,此事暂且保密,容我慢慢思量。”
“诺。”徐庶点头。
天色渐渐亮起,晨曦透过黑林稀疏的枝叶,洒落在狼藉的战场上,却驱不散那浓郁的血腥和阴霾。
林凡带领着疲惫不堪、伤亡惨重的队伍,押解着俘虏,抬着伤员和阵亡弟兄的遗体,缓缓撤离了这片噩梦般的鬼哭林。
回到宛城,自然又是一番震动和忙碌。
刘擎得知林凡平安归来且大获全胜(至少表面如此),喜极而泣,亲自出城迎接。但看到惨重的伤亡和林凡那凝重无比的神色,喜悦也化为了沉重。
庞统摇着蒲扇,看着林凡,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嘿嘿一笑:“小子,活着回来就好。看样子,收获不小嘛?麻烦也不小?”
林凡苦笑一声,屏退左右,只留下刘擎、徐庶和庞统,将鬼哭林中发生的一切,包括狼主的真容、郭嘉的出现、以及那惊世骇俗的“老祖宗”猜测,选择性地告知了三人。
即便省略了许多细节,这番讲述依旧让刘擎吓得面无人色,让庞统收起了嬉笑,面色变得异常严肃。
“竟有此事……”庞统搓着下巴,“狼主……郭奉孝……守陵人……嘿嘿,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小子,你这身世要是真的,那可真是捅破天了。”
刘擎则是忧心忡忡:“这……这可如何是好?被如此可怕的敌人盯上……”
林凡沉声道:“福祸相依。至少短期内,我们获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当务之急,是整军经武,恢复元气,同时……暗中调查与我身世相关的一切线索。”
他看向徐庶:“元直,守陵人一脉……”
徐庶面露难色,拱手道:“军师,非是庶有意隐瞒。实是守陵人一脉戒律极严,不得对外人透露分毫。且庶……庶只是外门记名弟子,所知亦是有限。只知我脉世代守护某些古老秘密,监视天下异动,防止类似上古邪祟复苏。狼主所为,已触及核心禁忌。至于其与军师身世关联……庶实不知情。”
林凡心中略有失望,但也能理解,不再追问。
他又看向庞统:“士元先生见多识广,可知这世间有何秘术或传闻,能与‘老祖宗’、‘血脉’、‘灵魂特殊’这些相关?”
庞统眯着眼,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古老禁术之中,倒确有几种涉及血脉传承、魂灵转移甚至……夺舍重生的邪法。但皆条件苛刻,代价巨大,且多为虚无缥缈的传说。至于与你情况类似的……或许可从两方面查起。”
“其一,查你林家祖籍、族谱,追溯血脉源头,看看祖上是否有过什么异常之人或之事。其二,查那狼主所用邪术、器物来源。那柄镰刀,那图腾柱,绝非寻常之物,必有跟脚可寻。”
林凡点头,将庞统的话牢记在心。这无疑是两条重要的调查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宛城进入了紧张的战后恢复和整顿期。
对外,林凡派出使者,带着“剿灭伏牛山邪祟”的捷报和部分缴获的“证据”(经过处理),前往襄阳面见刘表,一方面表功,一方面试探其态度,并就扣押荆州兵之事进行交涉。
对内,抚恤伤亡,整编军队,招募新兵,加固城防,恢复生产。同时,林凡暗中命令“暗羽”,开始秘密调查林家祖籍(林凡这具身体的原主出身)以及所有与古老邪术、奇异器物相关的线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林凡忙于梳理内部、调查身世之时,一场由狼主逃脱和郭嘉现身所引发的、更大规模的暗流,已经开始在天下各方势力间涌动。
曹操在许都收到郭嘉的密报后,独自在书房中沉思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便加大了对荆州方向的谍报投入,并亲自修书一封,以极其隐秘的渠道送去了河北袁绍处。
刘表在襄阳,先是惊闻宛城大捷和荆州兵被扣,勃然大怒,随即又收到曹操措辞微妙、隐含警告的书信,以及来自蒯良、蒯越对伏牛山邪祟危害的详细描述,顿时陷入惊疑和犹豫之中,暂时放缓了对宛城的逼迫。
而远在河北的袁绍,收到曹操书信后,不置可否,却暗中召见了麾下首席谋士沮授,密谈良久。谈话内容无人得知,但之后袁绍军对幽州公孙瓒的攻势,似乎变得更加急切了一些。
江东,吴郡。
一名身着锦衣、相貌英俊、眼神却略带阴鸷的年轻公子,正在听取一名风尘仆仆的探子的汇报。当听到“宛城”、“林凡”、“异人”、“邪祟”等字眼时,他手中把玩的玉珏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感兴趣的光芒。
“林凡……就是那个让公瑾(周瑜)都略有提及的刘擎军师?”年轻公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点意思。传令下去,多加留意此人动向,特别是……他与北方那些‘老朋友’是否有所牵连。”
“是,孙权公子。”
更深远的西南益州,以及战火纷飞的关中之地,似乎也有某些目光,因为这场发生在荆州北境的诡异大战,而悄然投向了宛城方向。
天下这盘大棋,因为林凡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风势渐起。
而此刻的林凡,尚且不知自己已成为多方势力关注的焦点。他正坐在书房中,对着眼前一份刚刚由“暗羽”拼死送来的、关于林家祖籍初步调查结果的密报,眉头紧锁,脸色变幻不定。
密报上的内容很简单,却让他心惊肉跳。
根据有限线索追查,林凡(原主)这一支林氏,并非荆州本土人士,而是在百年前一场大规模“徒民实边”的政令中,从遥远的**并州西河郡**迁至荆州南阳的!
而并州西河郡,在百年前,还有一个更加显赫、更加敏感的名称——**董卓的故乡**!
并且,根据零星的族谱残片记载,林家祖上,似乎曾有一位女子,被选入当时权倾朝野的**董府**为……婢女?甚至可能……?
密报到此戛然而止,后面的关键部分似乎被人为销毁或遗失了。
林凡拿着这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如千钧。
并州……董卓……董府……婢女……
狼主那与自己相似的面容……那柄邪恶的、疑似与董卓有关的镰刀……
一个更加荒诞、更加恐怖的可能性,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缠上了他的心脏。
难道……那狼主,真的与董卓有某种直接的关系?而自己这具身体的血脉,竟然也……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
一名“暗羽”成员低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沾着泥土的黑色木盒。
“军师,清理张勋遗物时,在其卧室地下暗格中发现了此物。上面……上面有特殊的封印,我们无法打开,但盒盖上刻着一个字。”
林凡心中一动:“什么字?”
“暗羽”成员将木盒呈上。
林凡接过木盒,只见黝黑的盒盖上,用一种古老的篆文,刻着一个笔触狰狞的字——
“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