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笑着摇头:
“本来没指望多少回报,这笔算意外之喜。”
赵瑞龙拍掌笑道:
“好!那就行!”顿了顿又说,“我说怎么一直没见王忠恕人影。”
“原来这小子早就被踢出去了。”祁同伟带着几分讥讽地说。
“他那么想当德国人的座上宾,结果还是没成?”
赵公子嘿嘿一笑:
“不过是个跑腿的狗罢了。”
“谁还在乎他?”
赵瑞龙转而问道:
“这批车,真按咱们商量的方式分配?”
祁同伟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
“你对这些车感兴趣?”
赵公子连忙摆手:
“我图它干嘛?”
“顶多要一辆,回去孝敬老爷子。”
祁同伟哈哈大笑:
“你真有心,不如把你现在开的那辆直接送他。”
赵瑞龙咧嘴一笑:
“我试过,他不要。”
“说太超标了。”
“他身份不同,一举一动都得守规矩。”
“哪怕儿子送的也得避嫌。”
“还好我没去当官,不然可亏大发了!”
钟小艾好奇地问:
“怎么会亏?”
众人原以为他会说少捞了多少好处,没想到赵瑞龙正色道:
“当然亏。”
“我要真去当官,哪还能认识伟哥?”
“又怎么可能有今天这个位置?”
在场众人一时沉默,随后纷纷在心里点头——赵公子,真是拎得清!
实话讲,如今赵瑞龙在商界的一句话,比他老子赵立春当年在官场还管用。
官员需要商人,需要他们办厂、招人、拉动经济。
有时候还得开口让企业“表表心意”,捐点款。
可捐款这种事,主动做才痛快;被人要求,反倒像被架在道德高台上,浑身不舒服。
而赵瑞龙不一样,他随便透露点风声,就能让人赚得盆满钵满。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待遇天差地别。
祁同伟朗声大笑:
“咱俩能走到一块,那是缘分。”
赵瑞龙却认真地说:
“不,这是我的运气。”
祁同伟摆摆手:
“咱兄兄弟之间,何必分得这么清。”
赵瑞龙心中有数——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清楚这份关系有多难得。
“我过去总以为,是金子未必能被人看见,哪怕它再亮,一张破布盖上去,也就黑了。”
“可现在我发现,我想错了。”
“有些人啊,天生就藏不住光,挡都挡不住。”
“你听说没?老爷子和钱丰大人最近一有空,就捧着一本小册子看。”
祁同伟一愣:“什么册子这么稀罕?”
赵瑞龙摊了摊手:“还能是什么?你写的那本《大国崛起》呗。”
“听说连松江那位也天天翻,几乎不离手。”
祁同伟吃了一惊:“真的假的?这事儿怎么传出去的?”
赵瑞龙压低声音:“我觉得,八成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风。”
钟小艾接话道:“几位老领导大概是想让底下的人跟着学点东西。”
上头喜欢什么,下面自然争着抢着模仿,这是东大几千年传下来的规矩。
有时候明令推行反而僵硬,不如不经意间透露一点风声。
下面那些当差的为了跟上司对上频道,拼了命也要把书啃下来。
祁同伟轻轻摇头:“这倒不是我当初写书的本意。”
钟小艾安慰说:“师兄,目的达到了就行。”
她转向赵瑞龙解释:“他本来就是打算把这本书发在华东论坛上的,只要能让大家了解几个大国是怎么一步步走出来的,有点启发,就算值了。”
“现在影响比预想还大,也算是圆满了。”
赵瑞龙竖起大拇指:“还是我伟哥格局大。”
钟小艾却叹口气:“不过这样一来,师兄怕是要挨几句说了。”
赵公子一听就不乐意了:“谁敢说伟哥半个不字?”
钟小艾耸肩:“还能是谁?我家老爷子亲口讲的——以后但凡伟哥出了新文章,必须第一时间送一份给他过目。”
“结果呢?因为龙哥你这边先看了……”
赵瑞龙尴尬挠头:“我也难办啊。”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多看重伟哥,我每天跟伟哥吃了啥、见了谁都得汇报。”
“搞得我像个通风报信的眼线。”
“我和伟哥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钟小艾忍不住笑了。
祁同伟这时开口:“龙哥,你回来得正好。”
“阿廖沙到了,咱们刚拿下一笔接近两亿美金的农业合作,你跟他熟,陪他逛逛的事就交给你了。”
赵瑞龙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那小子虽然爱玩,办事不含糊,说实话,我还挺欣赏他的。”
“不过……真要把那些车当礼物送人?”
祁同伟点头:“眼下咱们底子还不够厚,没必要太张扬。”
“撑场面的,两辆虎头奔足够了。”
“别忘了,咱们的根在田里,在泥土里刨食才是正经事,这个方向不能偏。”
赵瑞龙苦笑:“可咱们集团其他产业都快串成一条线了。”
祁同伟朗声一笑:“那就辛苦龙哥多操心了。”
赵瑞龙嘿嘿笑着:“操心什么?我就爱干这种事。”
“风光,体面,多带劲!”
这位赵公子,向来喜欢露脸。
接下来两天,赵瑞龙带着阿廖沙把示范区转了个遍。
可没几天,两人就急匆匆地出现在祁同伟办公室。
那个来自北方联合工农业国的年轻人,眼睛亮得像火:“尊敬的祁先生,我要代理你们的手机!”
“这东西比大哥大强十倍,不,一百倍都不止!”
祁同伟有些意外:“前两天你不还犹豫着吗?”
阿廖沙直率地说:“这两天跟着赵先生到处走,我发现这里的信号好得吓人。”
祁同伟提醒他:“信号好坏,关键看通讯公司建了多少基站。”
“跟手机本身关系不大。
只要在覆盖范围里,信号就不会差。”
阿廖沙笑了:“尊敬的祁先生,您还是这么低调。”
“要不是我自己带着个大哥大做对比,差点就被您这话骗过去了。”
“那玩意儿笨重不说,拿在手里像块砖,砸核桃倒挺合适。”
“可你们的手机不一样,结实得很。”
“我昨天摔了一跤,手机掉地上,一点划痕没有。”
“就算摔散了架,装回去照样能打视频。”
“简直是神物!”
“我必须为它献上最高的赞美。”
祁同伟一脸惊讶:
“你干嘛突然把人家手机给摔了?”
赵瑞龙漫不经心地摊手:
“我跟这小伙子说,咱们家的手机结实得很,他偏不信。”
“我就顺手把他那台扔地上试试。”
祁同伟一时语塞。
来自北方联和工农业国的年轻后生却不以为然,反而两眼放光:
“要不是龙哥这一扔,我还真没发现这手机不仅做工讲究,还这么抗摔!我铁了心要拿下代理权!”
赵瑞龙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
“提醒你一句,叫哥,别总‘龙哥’‘龙哥’地喊,得喊我一声龙哥。”
那年轻人早就对赵瑞龙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年纪相仿,都是出身不凡的子弟。
可论起成就来,自己拍马也追不上。
阿廖沙当即点头哈腰:
“龙哥!”
赵瑞龙听得舒坦极了。
让一个毛子规规矩矩喊自己“龙哥”,这种得意劲儿,别人不懂。
祁同伟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称呼游戏,只问:
“你想怎么个代理法?”
那北方青年眼神发亮,语气坚定:
“我要做整个北方联和工农业国的总代理。”
祁同伟神色凝重:
“依我看,那边的日子越来越难熬,这两年怕是要出大事。”
阿廖沙用力点头: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
如今莫慈格到处是乱局,搞不好哪天地图上就没了这个国家。”
“所以我才要趁它还喘着气,赶紧多捞些实在的好处。”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算盘。
祁同伟和赵瑞龙对视一眼,心里都叹了口气。
这帮北方精英脑子里全是这念头,国家不垮,谁垮?
祁同伟沉声再问:
“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刚铺开渠道,国家散了,你怎么办?”
阿廖沙咧嘴一笑:
“我在北方联和工农业国跑遍了所有加盟共和国,情况都差不多,和莫慈格一个样。”
“我有底,就算将来拆了台,咱们的手机照样卖得动。”
“祁先生,咱们合作一向顺畅,我是个靠得住的搭档。”
赵瑞龙听着,心里直觉奇妙。
阿廖沙才二十出头,就已经能在异国他乡谈生意、谈布局,单论年纪,堪称少年英才。
他自己呢?差远了。
阿廖沙从不掩饰野心——他不想继承军阀老路,甚至想断亲另立门户。
这份决绝,强烈到连赵瑞龙都被感染,竟真的相信这小子能成事。
他不由得想:如果当初没遇上祁同伟,自己现在会是怎样?
能躲过地痞老五的羞辱吗?大概率躲不过。
世上不会再有一个热血少年恰巧出现救他一次。
他也清楚,凭自己过去那点本事,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从前他走到哪儿,靠的是父亲赵立春的名头。
如今他照样能横着走,但这次,靠的是自己的名字。
祁同伟和钟小艾长年守在二王村,小桥科技实际掌舵人是他赵瑞龙。
比起王忠恕那种二代,他的分量不知重了多少。
别说王忠恕了,单看同龄人,几乎没人能达到他现在的高度。
这一切是谁给的?
不是赵立春,而是他命里遇上了祁同伟——良师,更是益友。
“伟哥这条大腿,我这辈子是抱定了。”
赵瑞龙心里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