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位北方青年站在二王村社区前,望着还在不断延伸的建筑群,忍不住惊呼:
“这地方居然还在扩建!”
祁同伟轻轻叹了口气:“人越来越多,房子不够住,只能想办法解决。”
其实这并非他最初的设想,也不是丰收集团一开始的规划。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超出预期地往前推着走。
早先示范区还没挂牌的时候,外头的人就知道二王村有钱,但到底多有钱,大家心里都没数。
人们总是习惯用自己知道的标准去衡量——在普通农民眼里,最富也不过是“万元户”那种程度。
可二王村的情况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家家户户住小楼,庭院整洁,环境宜人,这还是农村吗?
于是,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了。
不只是附近村子的人动了心思,连吕州周边省份的人都开始打听。
有些原农机厂的老职工干脆拉帮结伙,四处招呼亲戚朋友。
比如川蜀的于波、南湖的张涛等人,都悄悄给家里打了电话:“赶紧过来,机会难得。”
这本就是东大人一贯的做法——只要自己站稳脚跟,总想带着熟人一起往前走一步。
于是,前来示范区求职的人越来越多。
丰收集团对此乐见其成。
今年新上的项目一个接一个,正是用人之际。
虽然示范区内部还能挖潜,但潜力终究有限。
毕竟这里是农业现代化试点,耕地红线不能碰,粮食安全是底线。
再先进的农业模式,也离不开人力支撑。
因此,对外引进劳动力成了必然选择。
可问题随之而来——住房紧张!
厂区土地早已饱和,不能再建住宅。
祁同伟便和易学习商量了一番,决定把二王村原来预留的一些空地利用起来。
这次不再建独栋小楼了,改盖楼房,还装电梯。
高层住宅最大的好处就是节省土地,能容纳更多住户。
工程年初就已开工,示范区吸取以往经验,提前做了长远布局,直接把规模翻倍。
一千套房子够用?
那就先建两千套!
总不至于连这个数目都不够吧?
至于工人住宿问题,暂时安排他们每天往返小桥镇,早晚都有班车接送。
阿廖沙看到的正是这项工程。
这位北方来的年轻人眼中满是羡慕。
“祁,这批货得尽快运过去。”
“我们那边已经入冬了,各种物资都很急。”
祁同伟语气平静:“没问题,按规矩来。
你列个清单,我这边组织供货。”
“定金先付三分之一,或者现款现货。”
“我这儿小门小户,从不做赊账生意。”
阿廖沙苦笑摇头:“祁,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嘴上永远谦虚。”
“要是半年前你说这话,我可能还真信了。”
“但现在我要是还信,那就是傻子。”
祁同伟挑眉一笑:“哦?怎么讲?”
阿廖沙压低声音:“我在京城听说,贵国马上要砸两万亿搞基建。”
“这是国家定下的大方向,有什么问题吗?”
阿廖沙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苦笑:
“可你们去年整个国家的经济总量还不到两万亿!”
“要是没发国债,这笔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祁同伟神色如常,淡淡道:
“那你得去问那些坐在中枢里做决策的人。”
阿廖沙嘿嘿一笑,压低声音:
“咱们的合作一直很顺利,我在家里头的地位也上去了不少。”
“叔父现在挺看重我,连一些私底下的聚会都带上了我。”
“您也知道,虽然这十几年两国关系不太热络,但往前推三十年,可是有过一段好时候的。”
“那次参加的,就是几位对北方联合工农国态度比较友好的高层人物办的小范围饭局。”
“就在那儿,我听到了一件惊人的事。”
“那笔巨款,是向一个私人借的。”
“而借钱给东大的,是个年轻有本事的人物。”
“我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您,尊敬的祁先生。”
“后来悄悄查了查,才明白,这位高人把钱借出去,自己却不沾一点利益,彻底脱身事外。”
“这让某些想插手的人非常不痛快,想捞点好处都找不到门路——哎?怎么突然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祁同伟不动声色,轻轻用肩膀碰了一下许正阳,示意他收住气息。
“你太多心了!”祁同伟笑着回道。
阿廖沙挠了挠耳朵,一脸疑惑:
“怪了,怎么感觉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
祁同伟朗声笑道:
“汉东哪还有熊?顶多是野猪,去年我们还组织人打了好几头呢。”
他眼角微不可察地扫了许正阳一眼,轻轻摇头。
许正阳立刻低头,姿态恭敬。
刚才那股杀意,确实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
刚接手这个任务时,他并没太多想法——保护重要人物,不过是职责所在。
可没想到这次要守的人如此特别。
在这儿待得久了,他不仅渐渐融入了这支队伍,更从心底认可了祁同伟这个人。
安保主管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
那是核心中的核心,信任中的信任。
一旦出纰漏,丰收集团的所有底牌都会暴露无遗。
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许正阳清楚这一点,也因此格外珍惜祁同伟对他的托付。
他全心全意服从命令,拼尽全力确保祁同伟的安危。
也正是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才得以窥见丰收集团冰山一角的秘密。
而祁同伟借出两万亿银元这件事,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块碎片。
真正让他心头火起的是——这么机密的事,竟然被泄露给了北方联合工农国的一个外人!
这不是平白给祁同伟添风险吗?
他那一瞬间释放的杀气,并非冲着阿廖沙,而是针对那个胆敢泄密的内鬼!
阿廖沙浑然不觉自己已处在锋芒之下,仍在滔滔不绝:
“我叔父以为他们只是闲聊,可我一听就反应过来了,这说的不就是您嘛。”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您背后有多少能量。”
“只有我看明白了。”
祁同伟看着眼前这个来自北方的年轻人,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目光不经意掠过他头顶上方仿佛浮现的思绪,慢条斯理地开口:
“阿廖沙,咱们算是朋友吧?”
阿廖沙一愣,连忙点头:
“当然!我们当然是朋友。”
祁同伟微微一笑:
“既然是朋友,就该互相扶持。”
“就该掏心窝子说话。”
“你这辈子,最想做到的是什么?”
阿廖沙沉吟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
“在莫慈格买辆豪车,再置一套像样的宅子。”
祁同伟眉头一皱,语气认真起来:
“你不老实啊,阿廖沙。”
“你真正的野心,是另立门户,在族谱上自成一支。”
“何必在我面前藏着掖着?”
阿廖沙脸色顿时涨红,震惊得说不出话:
“祁……您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的这点心思,真这么容易看透?”
祁同伟点了点太阳穴:
“不算难猜,不过是顺藤摸瓜罢了。”
“说回正题。”
“你想开宗立派,建立自己的家族,应该清楚这条路有多难走。”
阿廖沙苦笑一声:
“我知道!”
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却一直惦记着。
他出身于一个地方军阀家庭,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手段,心里早就埋下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更何况,如今北方联合工农业国乱成一团,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谁都想抢下那块最肥的地盘。
阿廖沙年纪尚轻,比祁同伟还小一岁,可胆子不小,敢闯敢拼。
“既然人人都在捞好处,凭什么我不行?”
但他也清楚,正因为来自小军阀家族,才更明白这条路有多难走——上面压着的不只是权力,更是生死。
面对一向被众人敬重的祁同伟,阿廖沙毫不犹豫地低头请教:
“祁先生,您能不能指点我一二?”
祁同伟看着他,缓缓问道:
“你对你家未来的路,怎么看?”
阿廖沙坦然回答:
“没出路。”
“莫慈格这地方,到处是豺狼,还有盘旋在空中的秃鹫。”
“国家就像一块肉,谁都要扑上来撕一口。”
“说实话,我也想咬一口,可我知道自己分量不够。”
“那是大人物之间的盛宴。”
“我们这种小角色要是贸然凑上去,别说吃肉了,怕是连骨头渣都还没咽下,就已经成了别人嘴里的下酒菜。”
“我的愿望很简单——将来能有自己的小门户,攒点家底,有点积蓄,然后搬到盎格鲁去。”
“离这个遍地猛兽的地方越远越好。”
祁同伟笑了笑,问:
“那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
阿廖沙有些窘迫,脸微微发红:
“不多……实在不多。”
祁同伟一拍手掌:
“那咱们来做一笔彼此都想要的买卖。”
话音刚落,许正阳立刻递上一只盒子。
祁同伟接过,随手交给阿廖沙:
“打开看看。”
“如果谈得拢,我准你做北方联合工农业国的总代理。”
阿廖沙略显惊讶,迟疑着打开盒子,一脸疑惑:
“这是什么?”
“做工倒是挺讲究。”
祁同伟笑着解释:
“电话机……听说过‘大哥大’吧?这是它的升级版。”
“比它轻,比它小,藏得住,信号还强。”
“莫慈格鱼龙混杂,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情报!”
他眯着眼笑道:
“你说你一心想去盎格鲁,那一定听过一个名字。”
阿廖沙连忙问:
“哪个名字?”
祁同伟轻轻吐出三个字:
“罗斯柴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