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霜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林小满缩着脖子往警局门口跑，帆布包在身后晃得厉害，里面装着父亲的日记和昨晚打印的军供站物资清单。路面结着薄冰，她踩上去趔趄了一下，怀里的清单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正好落在一双沾着白霜的军靴前。
“跑这么急，去赶火车？”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晨起的沙哑。林小满抬头，撞进沈严的眼睛里——他穿着件深灰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的警服衬衫，左肩的绷带在领口下若隐若现。他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是技术科刚送来的沈建国仓库平面图，边缘被手指捏得发毛。
“没赶火车，”林小满蹲下去捡清单，指尖碰到冰面，冻得一缩，“去军供站附近的废品站，想找1998年的仓库旧账本——小王说那里可能有当年的废纸堆。”
沈严弯腰帮她捡，手指擦过她的手背，带着体温的暖意瞬间驱散了冰寒。他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和冻得发紫的鼻尖，眉头皱了皱：“围巾呢？”
林小满这才反应过来，早上出门太急，把围巾落在宿舍了。“忘……忘了带。”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着很快就回来，没在意。”
沈严没说话，只是伸手拉开冲锋衣的拉链，从脖子上解下条深黑色的围巾。羊毛材质的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点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是他左肩换药时沾的，洗了好几次都没完全散掉。
“戴上。”他把围巾递过去，语气不容置疑，“军供站那边是老城区，风比这边还大。”
林小满接过围巾，指尖触到柔软的羊毛，心里突然泛起阵暖意。她刚想往脖子上绕，就被沈严按住了手。“绕两圈，”他说着，自顾自地帮她调整，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脖颈，动作很轻，却带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不然挡不住风。”
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松紧正好，既不勒得慌，又能把耳朵也护住。林小满偷偷抬眼，看到他的耳根有点发红，大概是弯腰时离得太近，有点不自在。
“好了。”沈严直起身，往后退了半步，假装整理手里的平面图，“冻傻了谁给我破解数据？上次Excel破门禁那招，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林小满忍不住笑了。这人总是这样，明明在做温柔的事，偏要嘴硬找补。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羊毛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皮肤，连带着心里也暖烘烘的：“知道了，沈队，保证不冻傻，还能给你算物资流向。”
沈严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硬：“走吧，车在那边。”
警车驶离市区时，路面的薄冰渐渐融化，变成湿漉漉的水痕。林小满坐在副驾驶，翻看着父亲的日记，手指停在1998年6月19日那页——“建国说，G区仓库的东西要尽快转移，晚了就来不及了。我问他是什么，他只说‘能毁了所有人的东西’。”
“G区仓库，就是沈建国当年负责的区域。”林小满把日记递给沈严，“技术科说，那里现在改成了废品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沈严接过日记，指尖划过“建国”两个字，眼神沉了沉：“我爸的档案里，关于G区仓库的记录全是空白，像是被人刻意删掉了。”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她，“你颈后的胎记，真的确定和钥匙有关？”
“王海涛说的，”林小满摸了摸颈后的胎记，那里还留着围巾的暖意，“他说我爸当年把‘钥匙’藏在我身上，就是这胎记。而且实验室的温度计上刻着‘小满’，我爸肯定是故意的。”
沈严没再追问，只是把车开得慢了些。路边的白杨树叶子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快到军供站时，林小满突然指着窗外：“你看！”
路边停着辆军用卡车，车身印着“物资运输”的字样，车牌号被泥巴糊住了大半，只能看到最后两位是“79”——和上次在红泥港看到的黑衣人车辆编号一致。
“是‘深海’的人？”林小满的声音发紧，伸手去摸腰间的折叠刀——那是沈严在红泥港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上。
“不一定。”沈严把车停在隐蔽的巷口，拿出望远镜观察，“司机穿着军装，看起来像正规的，但车胎上沾的泥里有红泥港的海沙——这里离海边三十公里，正常运输不会沾到海沙。”
林小满突然想起技术科的消息，赶紧拿出手机：“小王早上发我消息，说沈建国的领料单上，除了他的签名，还有个模糊的缩写，像是‘wY’，会不会是‘王海涛’？”
“王海涛当年是仓库管理员，”沈严放下望远镜，眼神变得凝重，“如果他也在领料单上签过字，说明他和沈建国一起经手过那些‘特殊物资’。”
两人正说着，军用卡车突然启动，朝着废品站的方向驶去。沈严立刻发动警车，远远跟在后面，保持着安全距离：“他们去废品站，肯定是为了找当年的账本，想销毁证据。”
林小满抓紧了父亲的日记，心里有点慌：“那我们怎么办？直接冲进去？”
“等技术科的支援，”沈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我们两个人，硬拼太危险。而且……”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我不想你再受伤。”
林小满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看着沈严专注的侧脸，左眉骨的疤痕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想起在仓库里，他为了护她，被钢管砸中左肩时的模样；想起在通风管道里，他把最后一点空间让给她，自己贴着冰冷的管壁；想起现在脖子上这条还带着他体温的围巾……原来这些温柔，早就藏在他一次次的舍身相护里。
“我不怕。”林小满轻声说，“有你在，我不怕。”
沈严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了。
废品站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把大锁，却没锁死，留着条缝。军用卡车停在铁门旁边，司机和两个穿军装的人走下来，手里拿着撬棍，显然是想强行撬门。
沈严把车停在巷口的拐角，从后备厢拿出两件反光背心：“穿上，伪装成环保局的巡查员，先去探探情况。”
林小满接过背心，发现上面还带着点消毒水味，应该是上次行动后洗过的。她穿上背心，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走吧。”
两人朝着废品站走去，故意把脚步声放重。穿军装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手里的撬棍握得更紧了：“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环保局的，”沈严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证件，晃了晃，“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人乱倒工业废料，过来检查。”他的目光扫过几人的腰间，发现他们都别着军用制式的匕首，和上次在造船厂遇到的黑衣人一样。
“没什么废料，你们走错地方了。”司机挡在铁门前，语气不善，“赶紧走，这里是军管区附近，不许随便晃悠。”
林小满趁机往废品站里看，院子里堆着高高的废纸堆，最上面有个蓝色的档案盒，露出半角，上面印着“军供站G区仓库”的字样——正是他们要找的旧账本！
“是不是走错地方，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林小满上前一步，故意提高声音，“要是真没问题，我们马上走；要是有问题，谁也别想包庇。”
司机的脸色变了变，刚想说话，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他看完短信，眼神变得阴鸷：“行，你们要进，就进去吧。”说着，他推开铁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像是在引他们进陷阱。
沈严拉了拉林小满的胳膊，示意她小心。两人走进废品站，院子里的废纸堆散发着霉味，风一吹，纸屑漫天飞。林小满朝着那个蓝色档案盒走去，手指刚要碰到，就被沈严按住了。
“等等。”他蹲下身，指着档案盒旁边的地面，那里有根细细的钓鱼线，一端连在档案盒上，另一端藏在废纸堆里，“是陷阱，一拿档案盒，就会触发上面的东西。”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顺着钓鱼线看过去，废纸堆里露出个黑色的东西，像是微型炸弹的引线。
“想拿账本？没那么容易。”司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人已经把他们围住，手里的撬棍换成了枪，“‘老鱼’早就知道你们会来，特意让我们在这等你们。”
老鱼！
林小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他们以为自己的行动很隐蔽，没想到还是被“老鱼”预判了。
“‘老鱼’是谁？”沈严的手悄悄按在腰后的枪上，左肩的绷带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有点渗血，“沈建国在哪？”
“沈建国？”司机笑了，笑得很嚣张，“他早就成了弃子，现在在哪，谁知道呢。”他举枪对准林小满，“不过，我们知道你——林建军的女儿，颈后的胎记是‘钥匙’。把钥匙交出来，或许能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林小满的手攥紧了脖子上的围巾，羊毛的质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看着沈严，眼神里带着询问，却看到沈严突然朝她眨了眨眼——那是他们之前约定的信号，意思是“按计划来”。
所谓的“计划”，其实是早上出门前，沈严临时跟她说的，万一遇到危险，他负责吸引注意力，她趁机跑出去联系技术科。
“想要钥匙，先放我们走。”林小满故意拖延时间，眼睛盯着废品站的后门，那里有个破洞，刚好能容一个人钻出去，“不然我毁了钥匙，你们谁也别想拿到。”
司机显然没料到她这么硬气，愣了一下。就在这时，沈严突然扑过去，一拳打在旁边一个人的脸上，同时大喊：“小满，跑！”
林小满趁机往后门跑，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过，打在废纸堆上，溅起一片纸屑。她跑到后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沈严被三个人围住，左肩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却还是死死抓着一个人的胳膊，不让他们追过来。
“沈严！”林小满的眼泪掉了下来，想回去帮他，却被沈严吼住：“别回来！去联系小李！”
就在这时，废品站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小李带着队员冲了进来，手里的枪对准了那几个穿军装的人：“不许动！警察！”
司机见状，想开枪反抗，却被沈严一脚踹在手腕上，枪掉在地上。几人很快被制服，趴在地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林小满跑回沈严身边，看到他左肩的血已经染透了冲锋衣，赶紧扶住他：“你的肩！快让医生看看！”
“没事。”沈严摆摆手，脸色有点白，却还是先去捡那个蓝色档案盒，“先看看账本。”
林小满帮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钓鱼线，拿起档案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1998年G区仓库的旧账本。她快速翻着，突然停在6月17日那页——上面记录着“领取特殊制冷剂50kg，经手人：沈建国、wY”，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备注：“送往槟城水族馆，接收人：陈默”。
陈默！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槟城水族馆，鲸鲨，账本……这些线索终于串起来了！
“沈严，你看！”她把账本递给沈严，手指着备注栏，“陈默当年就参与了！他接收了这些制冷剂，用来制作冰毒！”
沈严看着账本，眼神变得冰冷：“看来槟城水族馆，才是‘深海’的真正据点。”
就在这时，小李走过来，手里拿着从司机身上搜出的手机：“沈队，技术科破解了他的手机，里面有条‘老鱼’发来的短信，说……说让他们拿到钥匙后，去槟城水族馆汇合，那里有‘最后的惊喜’。”
最后的惊喜？
林小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老鱼”把他们引到这里，又提到槟城水族馆，显然是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
沈严摸了摸林小满脖子上的围巾，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不管是什么惊喜，我们都得去。不仅要找到陈默，还要找到你父亲，找到‘老鱼’的真面目。”
林小满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账本。风从废品站的破洞里吹进来，掀起她脖子上的围巾，露出颈后的胎记。阳光透过纸屑的缝隙照在上面，红得像团小小的火，既是“深海”觊觎的钥匙，也是她追寻真相的勇气。
她知道，槟城水族馆的那场较量，将是他们与“深海”的关键一战。而脖子上这条带着沈严体温的围巾，会像他的守护一样，陪着她走下去。
只是她没注意到，沈严在转身的时候，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耳根——那里还是红的，像被围巾的温度烫到了一样。而远处的天空，不知何时聚集了乌云，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槟城的方向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