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不断下坠。疼,无处不在的疼,像是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凑起来。凌尘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扯得胸腔和后背的伤口钻心地疼。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天已经蒙蒙亮了,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和湿气。他依旧瘫在那棵树下,身下是冰冷的泥土和腐叶,旁边散落着那柄被捏变形的破刀,还有几具已经开始僵硬的修士尸体,空气中血腥味还没完全散尽。
青衣人不见了。阿星……也不见了。
他心头一紧,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疼得他眼前又是一黑,差点再次晕过去。他咬着牙,靠着树干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身形。
目光扫过昨晚阿星倒下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小片被压平的草丛和一些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没有尸体,也没有挣扎拖曳的痕迹。
是被那青衣人抓走了?还是……她自己醒了离开了?
凌尘更倾向于前者。阿星当时的状态比他还差,强行燃烧灵种和精血,能活下来就是奇迹,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而且那青衣人看向她和紫兽时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妈的!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仇人的儿子,现在连仇人的女儿(某种意义上算是)都护不住,真是讽刺到家了。
他尝试运转功法,发现体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糟。经脉多处受损,像是干旱龟裂的土地,那丝新冲开的绝脉缝隙也黯淡无光,黄蝎的毒煞和强行吸纳的死气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缓慢侵蚀。唯一的好消息是,阿星之前渡入他体内的那股精纯星辰之力,似乎形成了一层微弱的保护,减缓了这些异种能量的破坏速度。
必须尽快疗伤,然后……去找她。还有那只不知道跑哪去了的傻狗。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开始全力运转《万毒淬体诀》。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地吸纳,而是变得极其小心,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丝丝地引导、剥离着体内的毒煞和死气,用这邪门功法的特性,将它们转化为滋养、修复经脉的怪异能量。
过程依旧痛苦,像是在用砂纸打磨内脏。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头滑落,但他眼神却异常专注和狠厉。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在弄清楚真相,在找到阿星和那只蠢兽之前,他绝不能死!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当日头升高,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他身上时,凌尘终于暂时压制住了体内最致命的几处伤势和毒素。虽然距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行动的能力。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首先检查了一下那几具修士的尸体,搜刮了一番,只找到一些普通的疗伤药和少量低阶灵石,聊胜于无。他将能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然后,他走到阿星昨晚倒下的地方,蹲下身,仔细感知着。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阿星的星辰气息,以及……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青色能量残留,应该是那青衣人的。
星辰气息指向了一个方向,而青色能量残留则指向了另一个略微不同的方向。
青衣人带着阿星离开了?还是阿星自己醒来后,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凌尘皱紧眉头,无法确定。他更倾向于阿星是被带走的,但那星辰气息的指向又让他心存一丝侥幸。
就在他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追踪时,他怀里的那枚受损的晶核(星髓核心次级),忽然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模糊的、与阿星眉心那黑色泪痕隐隐相关的感应,指向了……与星辰气息相同的方向!
是阿星!她还活着,而且在移动!晶核感应到的是她眉心的血泪印记!
凌尘精神一振,不再犹豫,立刻朝着那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下去。他不敢走太快,一来伤势不允许,二来也要小心隐匿行踪,谁知道那青衣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或者这林子里还有没有别的危险。
追踪并不容易。阿星(或者带着她的人)似乎刻意隐匿了行迹,残留的气息非常淡薄,时断时续。凌尘只能依靠晶核那微弱的感应和偶尔在草叶、断枝上发现的极其细微的星辰能量残留,艰难地辨认着方向。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在沙漠里寻找绿洲的旅人,每一步都充满不确定和煎熬。身体的疲惫和伤痛不断袭来,体内的毒素和死气也时不时躁动一下,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没有停下。脑海中不时闪过阿星那双冰冷的银瞳,闪过她默默渡来星辰之力疗伤的样子,闪过她决绝燃烧灵种时的疯狂……还有那只蠢兽傻乎乎护在他身前的模样。
妈的,欠你们的!
他咬着牙,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粗树枝当拐杖,继续向前。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他跟着那微弱的感应,来到了一处更加荒僻的山谷入口。谷内雾气弥漫,光线昏暗,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晶核的感应,以及空气中那丝属于阿星的星辰气息,都清晰地指向了山谷深处。
凌尘停在谷口,看着那幽深仿佛巨兽之口的山谷,眉头紧锁。这里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是终于找到阿星?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深吸一口山谷中带着湿冷和淡淡腥气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管他龙潭虎穴,闯了再说!
他握紧了手中的树枝,迈步踏入了迷雾笼罩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