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花精木灵的蟠桃圣母……是妖族中的叛徒?
莫念有些惊讶,但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但凡是天生地养的灵植,多半培育要求都极其苛刻。像是青师,光如何培育照看灵根,都能诞生出一本《长生祛疫卷》。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更别提能延年益寿的蟠桃树了,简直是灵植中的圣品,要催生所需的灵气耗费巨大,所生长的环境也是极为苛刻,更别提让它结出果实了。如果是蟠桃圣母是从天庭上下来的,那她孜孜不倦地想要返回天庭,那也是很合理的一件事情。
就连凤凰二圣都因为早产而被玄明界限制住了上限,一棵蟠桃树木在凡间生长,想必是如同在空气稀薄的高山上长成的孩子一样艰难吧。
不过,莫念也沉吟了一下,还是怀疑道:“有证据吗?”
“有,证据在这里。”
夏语泽摊开卷轴,一拂袖,上面记载的山川河流,地势起伏全都以立体的形式浮现出来。
《沧桑经》不愧是记录了诸多罡气地煞的书籍,连同九州的地气流动,地势走向全都标记了出来,沧海桑田后,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痕迹。
然后,莫念就看出了不对劲来。
“太规整了,是吧?”
夏语泽伸出手指,沿着地图上一条埋藏着煞气的地脉滑过。
不只是那一条,玄明界残留在灵脉、地脉中的罡煞,流向清晰地汇成了一张辽阔恢弘的阵图,将整个玄明界笼罩在内。
“说起来,还是我最先发现的这件事。”
看着那张恢弘的阵图,夏语泽目光幽深。
“根据《沧桑经》的记载,还原出来当时的九州地脉,便是如此。大地为阵,苍天受祭,九鼎承运。只有这样的格局,才配以当时仙凡混居,号称万界枢纽,地仙福地的玄明界,堵住天河流动,截断诸天灵机。
不止是武天官。当时还在渡厄天尊手下当阴曹的阴天官偷梁换柱;仙门领袖的清天官勾连各派带头立誓永镇龙脉不失;负责铸造龙鼎的铸天官改换铭刻,游历诸天的星天官描绘天河截断通路……
这是一场万载前的惊天大局,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人族、妖族、异乡人,每个势力都有人参与,趁着人与妖的战火未熄,都急切地想要迎来和平的机会,撬动节点,才盗窃了诸多神灵业位,高举九天。”
夏语泽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道:“如果没有意外,负责调节地脉,构筑大阵的蟠桃圣母如今也应该在天上的。
不过不知为何,她也一并被留在了凡间,被龙脉所镇,修为大不如前,再没有当初操纵九州地脉的威势了。这些年越发深居简出,人族和妖族都快忘了有她的存在。所以我们第一时间没想到是她。
不过,除了居于灵植草木顶端的蟠桃圣母,谁还能做出这么一个局呢?”
莫念想了想,拿出一根桃木枝,放在了夏语泽面前。
“我之前去过《鬼市》。那里的书卷灵会安排我们天命中的宿敌进行对战。
其他人我都有些明白,唯独中间穿插了一个嫁接着桃木枝的隗木妖和我交过手。我却不明白它的存在是为什么。如今事情涉及蟠桃圣母,不知夏兄能否为我解惑?”
老钱那家伙……多管闲事!
夏语泽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脸上不动声色。他却是没有去接那根树枝,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事关婉儿和你的天命,还请你自行探索吧。”
“天命?”
“是的。你们进入书灵幻境的公共区域之前,应该有经过单人故事线吧?”
“有是有。不过那时候婉儿无力保护自己的故事,被《天王解经注》入侵了。我们没有过多停留,直接进入了公共故事线。”
“难怪……”
夏语泽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就好像单人故事线的故事内容很难干涉到公共故事线一样,公共故事线也很难干涉到单人故事线的内容。书灵幻境虽然鼓励候选者们积极和其他故事交涉,但最后离开幻境前的‘完结’,却是要重新回到单人故事线中去的。
给自己在这段书灵幻境的时光,写一个无可避免的人物结局,这就是我们称之为的‘天命’。”
天命……原来如此。
等下,无可避免?这个词为什么……这么……
“我要说的事情就这么多了。”
夏语泽打断了莫念的思绪。“诸位还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我们都会尽力相帮。”
“确实有一个难以启齿的要求。”莫念颇为尴尬地说道。“我家大人让我尽力把留在书灵幻境中不走的那些老人请回去,我颇感吃力,不知夏兄是否有所教我?”
“……原来如此,是那位大人啊。”夏语泽有些意外。“他还真是给你挑了个轻松的差事。”
轻,轻松?!
“莫兄只需静候即可。龙脉落成那一刻天翻地覆,必有转机,到那时此事易尔,无需多言。”
莫念还没琢磨明白夏语泽的意思,就看见婉儿和大灯谣与林楚涵说说笑笑地从楼上下来,朝着莫念招了招手,看样子女生们的家长里短已经聊完了。
“既然如此,莫兄这段时间想必是公务繁忙,在下便不远送了。”
夏语泽起身,将莫念和宋提司送到门外,和林楚涵并肩而立,郑重地拱手。
“这栋小楼已经向婉儿和宋兄弟开放了权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书灵带路。就算我和林楚涵不在了,莫兄也能抵达这里。
到时候向留守这里的人求助即可。他们都是考古一脉的成员,有什么事情都会尽力帮忙的。”
“多谢夏兄援手。”
莫念和宋提司也拱手回礼,坐上了马车。临别前,林楚涵还大大方方地挥手告别。
“有时间常来玩啊。”
“好的,楚涵姐,一定。”
婉儿依依不舍地告别,等马车走远了,还在频频回头张望。
林楚涵依依不舍地放下手,叹了口气。“不知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了。”
“既然如此,停手如何?”
夏语泽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语气痛惜。“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哪有一本书是绝对真实可靠的?就算下笔之人也会有自己的立场,导致书中的偏向不同,你这又是何苦?”
“哎呀,你泡的茶又进步了。”
林楚涵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拿起一个干净杯子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饮尽。这一举动却让夏语泽怒发冲冠。“楚涵!”
“好啦好啦,别这么激动嘛。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书灵而已。”林楚涵又倒了一杯茶,摇晃着热气,喃喃说道。“既然是书,那发扬作者的主旨,继承他的遗志,不是我们的宿命吗?”
“可我们也是书灵精魄!我们活过来了!”
夏语泽气冲冲地说道。
“历史上焚书坑儒的事情还少吗?粉饰太平,虚言哄骗,作者都自身难保了,哪里顾得了我们?
你忘了幽道藏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书灵幻境中有多少书卷灵,被他们的作者写出来,就只是想在这个梦境里偏安一隅,苟延残喘!他们哪里在乎我们的感受,我们的生死!
我想活,想痛痛快快的活!楚涵,我们走吧,别管这些历史了!就算整个书灵幻境都不在了又如何?阿乐、晓静、傻大个……凭借我们记载的知识,哪里找不到我们的容身之所?
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别一意孤行了!”
“远走高飞……听起来真好啊,语泽。”
林楚涵饮尽茶水,眼神迷离,仿佛喝了一杯很烈的酒。
“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两人对视,互不相让,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