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公子感觉很糟糕。
他捂着嘴,咳嗽不已,飞溅到手上的血液竟带上了些许热气,令他愕然。
搞什么……龙鲤的血液,居然和卑贱的陆妖一样是热的吗?
李大公子想撑起身子来,却一个踉跄,又半跪在地上,咳嗽不止。
远处,踏着树叶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原来你在这里啊。”
四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战斗后留下的痕迹。火烧焦痕,水淹,隆起的土石,刀砍斧凿,顽强生长的藤蔓……
李大公子的脸上露出惊慌和恐惧的神色。
“不辞而别,可不是待客之道。”林宗英的身影从树林中一步步逼近,随手散去手上的流焰。“好歹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李大公子露出羞愤与恐惧夹杂的神色。
“不可能……”他咬牙切齿地说服自己。“凤凰神焰,对,一定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输给你的……若不是你用了凤主的神通,我怎么会输给你!”
林宗英啼笑皆非,摇了摇头。
“一开始说要见识见识的人是你吧?再说了,那凤凰神焰到我手里才多久?以你们龙宫的情报网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原本要鹰妖冯惊羽都逃脱不及,敌我俱亡的神通。我哪有本事这么快掌握?”
李大公子的理智也是这么告诉他的,可是他的情绪无法理解。或者说,极度的恐惧、羞耻乃至于恼羞成怒,已经彻底让他丧失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不可能……不可能!区区一道残魂,一个被魔染的昆仑道人而已,凭什么能战胜我!我可是龙……已经越过了龙门的龙鲤!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
一再辱及昆仑,让林宗英连最后的那点体面都不想维持了,冷下脸来一拂袖,将李大公子击飞,一路上不知击倒了多少树木。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过是龙而已,抽筋拔骨,也是上好的宝材,门中众师兄都很喜欢拿来炼器。
不过只是仗着龙族势头上岸来耀武扬威的奴才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你当龙族这么多年不想进犯?是不想还是不能?徒坐拥四海之广,却不思进取,固步自封,你这样的货色,别说现在,就是当年天下行走时,也不够我一只手杀的!”
说到最后,林宗英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戾气。
别看林宗英如何如何自谦,说什么下山行走积攒苦劳,以至于目前为止,很多遇见的人,包括妖怪坊市的管事们,都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个事实:他曾是昆仑派的天下行走。
这意味着,昆仑认为林宗英在外行走的时候,可以打着昆仑的旗号行事,而不会落了师门的名头。而有必要的时候,林宗英也需要用强硬的手段,来为宗门争取利益,或是助长声威。
而以昆仑的做派,那就只意味着一件事——斩杀恶妖,诛灭魔修。
李大公子终究只是个龙宫里端茶送水的货色,眼高手低,见仙门派来的人有时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便自以为也很了不起了,却从来没想到,他这一身修为都是龙族的主子赏的,排场也是仗着龙族的余威,哪里懂得其余妖怪,见了昆仑派的道士,那都是躲着走的!跑的有多快就多快!
是,他是输给了宋临渊,可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此界最年轻的金丹出手的。李大公子嘲笑他死于魔劫,但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让诸恶来看中,赐下《天王解经注》魔染魂魄。
“你真是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
林宗英摸了摸自己脸上消磨了一些的梵文。摇了摇头。手中流火燃烧。
至少,他的龙鲤珠还是不错的宝贝,应该是龙宫喂出来的吧?拿了这枚龙珠,就赶去收拾其余的货色吧。
而另一边的小灯谣那边,形势却也逆转了过来。
“你们四个,都给我上!吃了这么多,该是出力的时候了!”
小灯谣一声怒喝,四只毛茸茸的幼虎咆哮一声,身影骤然加快,化作四道黄风,朝着对面应付不及的蚌女冲去。
“唔……”
蚌女似乎有些惊慌,空洞的眸子泛起阵阵波澜。她高举自己的本命法器,珍珠大放光芒,意图照破驱散逼近的四只幼虎。
可是没用。只有化形的妖怪才会受到“照破”类型攻击的影响。似红顶君这般,维持自己灵兽姿态的精怪却是不受影响。而四只幼虎却是实力太弱,根本没有修炼到摆脱原形的地步。
但下一秒,蚌女只感觉浑身上下一疼,连法力都为之一缓。低头一看,身上多了几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
怎么可能?它们实力这么弱……
“别走神啊!臭女人!”
蚌女一惊,抬头一看,一只小小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带着破空的恶风,狠狠地砸到了她的脸上,将她打的倒飞出去。
“跟你玩幻术你不肯!那我也略通一些拳脚!”
小灯谣恶狠狠地道,摆出私底下找人陪练,学出来的架势。四只幼虎拱卫在她身边,严阵以待。蚌女愕然发现,这几个小家伙,居然隐隐有气机勾连,形成了一个整体。
小灯谣翻手,一颗璀璨的蛟龙珠浮现在她掌中。
“来吧,预备好准备对付那个贼道人,姑奶奶苦心孤诣研究出来的龙虎大阵,先让你尝尝吧!”
而作为陪练对象和拳脚师傅,在寒江上,冷凌泣默默地收回雪仇刀。在他面前,那个年迈难缠的龟妖已然断气,原本坚固的龟壳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还散发着阵阵寒气。
“你怎么在这里?”他突然开口说道。“还不回去吗?”
摘星楼杀手默默地从黑暗里走出,身上皮甲的轮廓冷厉无比。
“暂时没下达回归命令。”荧的语气同样淡然。“那就说明楼主允许我自由行动。”
两人相对无言。他与她都知道,这意味着摘星楼根本就没想到荧还能活着回去。
“你想要什么?”
“龙族的尸身。有了它,回去领受龙脉鼎未毁的惩罚时,我也有的分说。羽族和楼里的关系很微妙,带几颗龙首回去,他们会高兴的。”
冷凌泣默默的点头。“又欠你一次。楼中心法有隐患,我可以告诉你如何解除。”
“……你武功又精进了。”荧似乎有些震惊。“和以前一样。”
冷凌泣没有回答。他知道这是莫念的功劳,跟在他身边,自己接触到了从未接触过的武学境界。
但这好像也没必要和荧说,和以前不同。所以冷凌泣干脆什么也不说。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荧摇摇头,反手抽出武器,手中的无声剑比制式看起来要精炼很多。
“你救我一命,我教你咬血剑。这一次没有我,你那把刀也能杀死那只龟妖。”
“……”
“你就这么不想欠我吗?”
“以前我觉得理所应当。我不知道你要的代价这么沉重。”冷凌泣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好像嘴里的话是另一个人说出口的。背上早已愈合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现在我给不出了,连这条命都是别人借给我的……我已经死了,荧。”
“我知道。”
荧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我们两清。”
“嗯。”
两人提起武器,朝着下一个战场出发。正如冷凌泣觉得没有必要对她多说什么,她也不打算告诉鬼武者,自己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必死的任务,来璇州寻找那个曾经杀死过摘星楼杀手的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