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冠冰川的寒风永无止息,不多时便吹散了地面残留的瘟疫,与龙息灼烧后的灰烬,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天谴之门的惨剧已然落幕,只留下一片被彻底亵渎、生机断绝的死地。
墨月踏过焦黑皲裂、仍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地面,【萨莱茵盔甲】靴底与地面接触,发出轻微却沉稳的声响。冰蓝色的骷髅面甲遮蔽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眼眶处的幽蓝魂火在跳跃。
左手拖着一具几乎碳化的、仍在无意识抽搐的高大身躯——【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红龙的生命之火与瘟疫在他身上,达成了某种恐怖而脆弱的平衡,将他停留在一个生与死的交汇点上。
右手则拎着德拉诺什·萨鲁法尔,那相对“完整”的尸身。年轻的兽人脸上,凝固着最后的狂怒与不甘。
他的灵魂,已被霜之哀伤吞噬,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但这具躯壳,依旧蕴藏着某种潜力。
这两件“战利品”在墨月手中轻若无物。步伐平缓,向着那座巍峨耸立、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天谴之门走去。
越靠近,那股源自灵魂层面的威压,便越是沉重。但对于开启【亡者威仪】,周身弥漫死亡之力的墨月而言,这股威压如同归家的号角。
片刻后踏上了通往大门的阶梯。那扇巨大无比、铭刻着无数痛苦面孔,的金属巨门紧闭着,门前站着两名身披重甲、眼眶中燃烧着幽蓝魂火的亡灵守卫。
他们显然是刚刚从内部的机关控制室出来,正准备执行某种命令。
当墨月的身影,出现在他们感知中时,两名守卫的灵魂之火,猛的剧烈摇曳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物。
“呃……大,大人?”左侧那名守卫,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他认得这身奢华的盔甲,更认得那独特的面甲(不时会化做冰雾消散),以及那深植于,低阶天灾意识中的威压。
可是……“诅咒教派那边……不是有消息传回,说您……您已经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另一名守卫的声音带着惊惧与困惑,没敢把那个词说出来。
墨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他们,冰雾面甲下传出一个冰冷、不容置疑的命令,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开门。”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亡者威仪】天赋,自然散发的威压。两名守卫身体一僵,所有的疑问和惊惧被瞬间压下,服从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是!大人!”
他们慌忙转身,操纵着门旁复杂的符文机关。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机括轰鸣声,和冰块碎裂的脆响,天谴之门那巨大的门扉,再次缓缓向内,打开一条足以通行的缝隙,门后传来深邃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
墨月拖着两个“累赘”,面无表情地走入其中。
在他即将完全没入黑暗时,脚步微顿,追加了一条命令:
“将外面还可以利用的尸体,清理出来,全部送去【普崔塞德教授】的实验室。”
“遵命!大人!”守卫连忙躬身领命,声音带着一丝敬畏。直到墨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阴影中,两名守卫才直起身,互相对视一眼,灵魂之火中依旧充满了震撼与疑惑。
“他……竟然还活着?”
“而且感觉……比以前更可怕了……”
“别废话!执行的命令!”
……
穿过短暂的门廊通道,冰冠堡垒内部那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感觉……还不坏。!随后认准方位,继续行进。
每一个看到墨月的天灾成员,反应都与门口守卫如出一辙——先是猛地僵住,灵魂之火剧烈波动,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后在【亡者威仪】的压迫下,纷纷低下头颅,躬身退让。
墨月归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以惊人的速度,在这座沉寂的要塞中扩散开来。
诅咒教派的信徒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萨莱茵卫士们,则沉默地传递着眼神。
甚至龙巢深处,冰龙女王·辛达苟萨收到消息后,那庞大的骸骨身躯舒展开来,自沉眠中苏醒,发出一声低沉而疑惑的龙吟。
墨月对身边一切视若无物,径直向着堡垒的核心——王座之间走去。
路过实验区,稍作思考,便提着德拉诺什·萨鲁法尔的尸体走了进去。
“教授,新‘材料’,保养一下,看看还能不能用。”
见到教授后,放下尸体,丢下一句话后,也不管那位科学狂人有没有听到,便继续前行。
实验室深处传来一阵叮当作响,和兴奋的嘟囔声,算是回应。
最终,墨月拖着仅存的“战利品”伯瓦尔,踏入了王座之间。
呼!还是这里的空气新鲜啊。冰冷的空气几乎要冻结灵魂,光滑如镜的地面。尽头处,那巨大、由无数扭曲哀嚎灵魂,冻结而成的冰封王座之上,坐着唯一的主宰——巫妖王·阿尔萨斯。
霜之哀伤斜倚在王座旁,散发着无尽的威压,但对墨月来讲……怎么形容呢。当着原配的面,与“小三”调情。毕竟墨月是这柄魔剑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而王座之下,并非空无一人。
几道身影早已在此等候,她们身上散发的能量波动,每一个都足以让外面的世界为之震颤。
身姿妖娆妩媚,皮肤苍白如雪,穿着华丽猩红长裙,眼中闪烁着对鲜血的无尽渴望,萨莱茵的女王、兰娜瑟尔。
暗夜精灵外表,身穿黑色长裙的,是冰龙女王、辛达苟萨。
笼罩在暗影与死亡能量中,手持骸骨法杖,周身环绕着怨灵低语的,是老熟人,亡语者女士。
以及一位,第一次见到的存在——她漂浮在半空,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暗影质感,穿着古老的维库人风格的甲胄,背后生着漆黑的羽翼,面容被阴影笼罩,只露出嘴巴。
她所散发出的气息,不仅是纯粹的死亡,更带有一种神秘的、沟通生死界限的力量。暗影瓦格里——安海尔德。
墨月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兰娜瑟尔的红唇,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着墨月,尤其是那一身自己赠送的盔甲,眼神中充满了兴趣。
辛达苟萨,冰蓝色的魂火扫过墨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沉嗡鸣。
安海尔德只是静静地看着,半盔遮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亡语者女士,她的反应就激烈的多了。
笼罩在阴影中的身躯猛的一震,骸骨法杖上的怨灵发出尖锐的嘶嚎。她几乎是立刻向前飘了半步,用一种混合着震惊、愤怒和极度不满的尖利声音率先发难:
“无能的失败者!你竟然还敢回来?!”
她的声音,在王座大厅中回荡,充满了指责的意味。
“圣光之愿礼拜堂的惨败!”
“黑锋骑士团的集体叛变!”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无能!”
“你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未能完成攻下礼拜堂的任务!”
“你让我们蒙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站在陛下面前?”
她将所有的责任和失败,都归咎于墨月,言语极尽刁难之能,试图在巫妖王开口前,就钉死墨月的罪责。
兰娜瑟尔和辛达苟萨的目光,都带上了更浓的玩味,似乎很期待这场好戏。连安海尔德的翅膀也微微煽动。
然而,墨月的反应,让亡语者女士的全力一击,完全打在了空处。
他如同没有听到那尖锐的指责,甚至没有朝她的方向瞥去一眼。轻轻将手中拖着、仍在痛苦抽搐的伯瓦尔放在地上,面向王座,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陛下。”低沉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平静无波。
行礼后,便自行起身,沉默地站在原地,冰蓝色的面甲微微抬起,目光穿越空间,平静地落在王座之上,那具覆盖着黑色盔甲的身影上。
整个过程,将一旁的亡语者女士完全无视,仿佛她只是一团吵闹的空气。
如此傲慢,这比任何反驳、争辩,都更让亡语者女士觉得难堪和愤怒!
“你!你这……”亡语者女士气得魂火都在剧烈波动,周身怨灵的尖啸更加刺耳。刚想继续扣上更多罪名——
王座之上,一直沉默的巫妖王,终于动了。
头颅微微低下,头盔之下,幽蓝得令人心悸的魂火亮起,聚焦在墨月身上。
冰冷、毫无任何情绪波动,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在王座之间回荡,压下了所有的杂音:
“说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最高指令。
墨月这才用平稳的语调,开始讲述圣光之愿礼拜堂地表战斗的经过。从突袭开始讲起,到与银色黎明和圣骑士们的交战,再到老弗丁的出现和圣光的爆发。
叙述客观简洁,没有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没有夸大敌人的强大,只是陈述事实。但巧妙的略过了,所有关于地下的部分,仿佛那场战斗就止步于地表。
听完他的叙述,巫妖王阿尔萨斯沉默片刻。王座间的空气竟呼凝固,压力陡增。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做出了判决:
“你,失败了。”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裁定,带着如山般的沉重威压。
亡语者女士,顿时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又活了过来,声音变得更加尖利和高亢:
“他就是个无能的废物!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的失败让您的计划受挫,让天灾军团蒙羞!必须对他施以最严厉的惩罚!我建议……”
她又开始喋喋不休地编排起来,试图将所有的怒火都引向墨月。
然而,墨月再次无视了她。
这一次,却有了新的动作。
在亡语者女士,絮絮叨叨的背景音中,墨月缓缓地抬起手。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水晶碎片。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暖、柔和、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光芒如同液体般,在碎片内部缓缓流淌。
它的出现,瞬间驱散了周围大片的阴寒与死寂,带来一种令人舒适(但对亡灵而言却极度刺眼和厌恶)的温暖感。
一股精纯、浩瀚、充满神圣生命力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嗯?!” 兰娜瑟尔发出一声惊疑的低呼,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与震惊。
“吼……”辛达苟萨化作龙形,不安的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微微晃动,冰晶鳞片开合,对那神圣能量,感到本能的反感与警惕。
安海尔德那一直古井无波表情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凝视”着那片碎片,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就连王座之上,一直稳坐的巫妖王阿尔萨斯,头盔下那两点幽蓝的魂火,也骤然暴涨,亮得如同蓝色的太阳!他的坐姿出现一丝细微的改变。
而叫嚣得最凶的亡语者女士,她的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所有的抱怨和指责都卡在了喉咙里,周身环绕的怨灵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发出恐惧的尖啸,纷纷缩回她的法杖之中。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墨月手中的片碎片,阴影下的脸庞恐怕早已“血色尽失”。
整个王座之间,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墨月手持散发着纯粹圣光能量的碎片,向前几步,来到了王座之前。
平静地将这【纳鲁的核心碎片】呈上。
然后,用依旧平稳的语调,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纳鲁的核心碎片,从圣光之愿礼拜堂,地下要塞中取得。”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王座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兰娜瑟尔掩住了红唇,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辛达苟萨的龙吟中带上了凝重。
安海尔德的目光彻底聚焦在碎片之上。
而亡语者女士……她周身的暗影能量,如同崩溃般剧烈涣散一瞬,几乎无法维持漂浮的姿态,踉跄落地。
死死地盯着那碎片,又猛然抬头看着墨月冰冷漠然的面甲,最后惊恐地望向王座之上,魂火炽烈燃烧的巫妖王。
她明白。
一切都明白。
圣光之愿礼拜堂的战役,失败是必然,黑锋叛变是意外,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地下!在于这理论上,绝不可能被亡灵得到的、蕴含着最纯粹圣光本源力量的碎片!
墨月不仅深入了地下,还成功带回了这碎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完成了,远超最初预期的任务!
而自己刚才…………!
亡语者女士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虽然她本来就是冷的)。她想起了之前因为黑锋叛变和任务失败,巫妖王的怒火,全部倾泻在她身上的日子,那种惩罚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而现在,真正的“功劳”竟然被墨月带了回来……那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成了……小丑?还是彻头彻尾的小丑!
巨大的恐惧和嫉妒,瞬间淹没了她,让其僵在原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瑟瑟发抖”。
巫妖王阿尔萨斯,缓缓从王座上起身。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他走下王座台阶,无视了那令人不适的神圣气息,伸出手,那覆盖着铁甲的手掌,精准地捏住了那片,依旧在散发着金光的纳鲁碎片。
碎片在他手中,圣光与死亡能量剧烈冲突,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但却无法损伤手掌分毫。
低头凝视着这碎片,头盔下的蓝色魂火疯狂闪烁,没有人知道,这位死亡之主此刻在想些什么。
整个王座之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安静的沉默之中。
只剩亡语者女士那无声的恐惧,在空气中蔓延。
墨月静静站在原地,冰蓝色的面甲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