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的校场上,猎猎旌旗遮天蔽日,猩红的 “李” 字大旗在风里翻卷,映得二十万大军的玄甲泛着冷光。刀枪如林,甲叶相撞的脆响连成一片,连脚下的黄土都似被这股肃杀之气浸透,踩上去紧实得发沉。
李泰站在文官列的靠前位置,锦袍玉带衬得他身姿挺拔,目光却紧紧锁在高台之上 —— 李世民一身鎏金铠甲,肩甲缀着鹰羽,腰间悬着太阿剑,抬手时金甲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当 “大唐万胜” 的呐喊如惊雷般炸响,山巅的积雪都似被震得簌簌下落,李泰的指尖不自觉攥紧了玉带,指节泛白。
他见过父皇处理政务时的沉稳,见过父皇与朝臣论道时的睿智,却从未见过这般披挂上阵的英武。那是一种被万众敬仰的威严,是将士们愿以性命相托的信赖,是他自幼便向往,却始终触不到的 “功业”。身旁的兵部侍郎正跟着众人高呼,李泰却有些心不在焉 —— 他能主导常平仓新政,能在朝堂上与文臣辩驳,可论及领兵出征、沙场建功,他连马槊都握不稳,更别说如李恪那般斩将夺旗。
“若能随军出征,哪怕只是参赞军机,也好过在此旁观。” 李泰暗自思忖,心底掠过一丝失落。方才李恪那封请战奏表的内容,他早已从东宫属官口中得知,字里行间的勇武与忠诚,正是他最欠缺的东西。父皇那句 “恪儿类我”,像根细刺扎在他心头,此刻看着高台上父皇受万众朝拜的模样,这根刺似乎更疼了些。
就在他心绪纷乱时,高台上传来李世民浑厚的声音,压过了残存的呐喊:“朕御驾亲征,辽东之事,需有人留守长安,总揽日常政务。”
校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李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魏王李泰,素习政务,明达事理。”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李泰身上,眼神沉稳而有力,“朕命你留守长安,任监国之职,凡刑狱、粮秣、民生诸事,皆由你处置。军国重事,须快马报至前线,待朕决断。”
“轰” 的一声,李泰的脑子像是被惊雷炸开,先前的失落瞬间被狂喜冲得无影无踪。监国!这两个字在他耳边反复回响,他甚至能感觉到身旁官员投来的艳羡目光 —— 自开国以来,能在皇帝亲征时留守监国的,无一不是储君之选。父皇虽未明说,却将这般重要的权柄交给他,这难道不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他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快步走出队列,在高台下方端正跪下,垂首时额角的发丝都在微微颤抖:“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守好长安,管好内政,让父皇无后顾之忧!”
李世民看着他恭敬的模样,微微颔首:“起来吧。记住,长安是大唐根基,百姓是社稷之本,不可因权柄在握而懈怠,更不可因私念而偏私。”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李泰起身时,眼神已亮得惊人,先前攥紧玉带的手,此刻缓缓松开,掌心却已满是汗湿。他抬眼望向高台,父皇的身影在旌旗映衬下愈发高大,可此刻他心中想的,已不是羡慕,而是如何牢牢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誓师大会结束后,大军陆续开拔,甲胄摩擦声、马蹄声渐渐远去,校场上只余下零星的官员与侍从。李泰站在原地,看着尘土飞扬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监国之职,不仅是名正言顺接触最高权力的契机,更是他培植势力的绝佳时机 —— 常平仓新政的乱象,他可以借此机会清理异己,安插心腹;六部的日常政务,他能趁机熟悉运作,拉拢那些观望的官员;甚至连百骑司的动向,他都能借着 “协理京畿防务” 的名义,探听一二。
“殿下,该回府准备接掌政务了。” 侍从轻声提醒。
李泰回过神,整理了一下锦袍,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校场,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意气风发:“走。告诉府里,把近期的政务文书都整理好,再请几位先生来府中议事 —— 这长安的担子,本王接下来了。”
风里还残留着军阵的气息,可李泰的脚步却愈发轻快。他知道,父皇亲征的日子里,长安便是他的舞台,只要他做得好,储位之争的天平,必将向他狠狠倾斜。而那些曾经让他失落的军功,或许在监国的权柄面前,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