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大堂内,檀香袅袅缠绕着墙上悬挂的巨幅舆图,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斑驳光影。李世民身着赭黄常服,端坐于堂中主位,左手按在案上的青铜镇纸,目光沉凝地扫过阶下重臣 —— 李积、侯君集、长孙无忌等文武要员皆肃立两侧,腰间佩刀的鞘口泛着冷光,连呼吸都比往日更显凝重。今日议事关乎东征高句丽,满朝皆知此役非同小可,人人心头都绷着一根弦。
随着内侍一声通报,李靖手持一卷皮质方略图缓步而入。这位年过六旬的卫国公,虽鬓角染霜,却依旧身姿挺拔,玄色朝服衬得他面色沉稳,手中的方略图用牛皮绳仔细捆扎,边角因反复翻阅已泛出温润的光泽。他走到堂中舆图前,将方略图缓缓展开,铺在特制的木架上,动作间透着老将的严谨:“陛下,诸位同僚,此乃臣与兵部司勋郎反复推演三月,结合登州水师探报、辽东细作密报绘制的东征方略图,今日特呈陛下与诸位参详。”
众人目光齐聚图上,只见羊皮制成的图卷上,墨线清晰勾勒出辽东半岛与朝鲜半岛的山川地貌,辽泽的泥泞区域用淡蓝颜料标注,平壤城则以朱红圆圈突出。两条醒目的箭头尤为显眼:一条从营州出发,直指辽东诸城,旁侧密密麻麻标注着 “粮草转运点”“渡河处”;另一条从登州港出发,跨海直抵平壤以西的河口,旁侧注着 “海鹘船停泊区”“抢滩登陆点”。
“陛下,东征之策,核心在于‘正奇相合’。” 李靖手持木尺,先指向陆上箭头,声音洪亮而沉稳,“陆军主力由营州出塞,经辽泽向辽东诸城推进。此路为‘正’,需步步为营,逐城攻坚。辽泽一带常年泥泞,车马难行,臣已令工兵营提前绘制便道图,计划征调民夫两万,在辽泽中铺设木栈道,确保粮草与军械能随大军推进;同时,辽东诸城多依山而建,易守难攻,需以重甲步兵牵制,辅以投石机轰城,待敌军主力被吸引至此,水师便可乘虚而入。此路主帅,非英国公李积莫属 —— 英国公久镇北疆,熟知边地战法,且性情沉稳,能担‘稳’字之责,即便遇挫亦不会冒进。”
李积闻言,上前一步躬身:“臣愿领此任!定不负陛下与卫国公所托,稳步推进,缠住高句丽主力!” 李世民微微颔首,目光中满是信任 —— 他深知李积用兵谨慎,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由他统领陆军,确是最佳人选。
李靖随即转向海路箭头,木尺划过图上的渤海区域,语气多了几分果决:“水师则为‘奇’!登州港已集结海鹘船百艘,每艘可载精兵五十,配备改良后的投石机与火油桶。牛进达将军率水师从登州出发,借陛下所赐指南针之利,即便遇阴雨雾天,亦能沿预定航线直行,三日便可抵平壤以西的大同江口。此路贵在‘快、准、狠’—— 快,是乘高句丽海防松懈,连夜抢滩;准,是直扑平壤,打其都城要害;狠,是拿下登陆点后,迅速切断平壤与辽东前线的粮道。牛将军近年主持水师演练,熟稔海战战术,且敢于冲锋,此任非他不可!”
“臣请战!” 站在武将列中的牛进达立刻出列,声音铿锵,“登州水师已演练抢滩百余次,海鹘船性能与水手配合皆已娴熟,定能一举突破平壤外围!”
侯君集此时上前一步,指着图上的 “粮草补给线” 问道:“卫国公,陆军深入辽东,水师跨海远征,粮草消耗巨大,若高句丽截断粮道,该如何应对?” 李靖早有准备,指向图上标注的 “沿海粮仓”:“臣已令莱州、登州提前囤积粮草五十万石,陆军粮草分三批转运,每十日一批,由轻骑护送;水师则自带十日干粮,登陆后可夺取高句丽的沿江粮仓,且大同江可通漕运,后续粮草可经水路补给,双重保障,可防粮道被断。”
他又指着图上的 “霜降期” 标注,补充道:“辽东冬季严寒,不利于作战,臣计划九月出兵,力争在十一月初霜降前拿下平壤外围,待明年开春再肃清残余势力。期间若遇寒潮,陆军可退守已夺城池,水师则撤回登州休整,避免非战斗减员。”
堂内重臣们仔细审视着方略图,又低声交换意见,片刻后皆面露信服之色 —— 李靖的计划不仅陆海配合紧密,连粮草、气候、应急之策都考虑周全,无一处疏漏。李世民站起身,走到方略图前,指尖轻轻点在平壤城的朱红圆圈上,眼神锐利如刀:“药师此策,周详缜密,兼顾稳与奇,甚合朕意!便依此方略执行!”
他转向众臣,语气斩钉截铁:“李积即刻前往营州,整肃陆军,勘察辽泽便道;牛进达返回登州,加紧水师训练,核查战船与粮草;长孙无忌与户部协同,保障粮草转运;侯君集掌兵部调度,确保各部讯息畅通。各部务必在八月底前准备就绪,九月初,朕要看到大唐的旌旗,插向辽东与渤海!”
“臣等遵旨!” 众臣齐声领命,声音震得大堂梁柱微微作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方略图上的箭头与城池标注上,仿佛已映照出数月后,大唐陆军踏破辽泽、水师横渡渤海的壮阔景象 —— 一场关乎东北边疆的大战,自此定下核心方略,只待秋日来临,便要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