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兰手里的白纸条“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她的腿一下子就软了，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无法呼吸，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上当受骗的过程，她使劲儿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看着地上的白纸条，又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和手指，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想喊，想叫，可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天已经黑得蒙蒙眬眬了，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这个坐在角落里哭的老太太。
栀兰捡起草地上的白纸条，重新包好，揣在怀里，慢慢站起身。天彻底黑了，再不回家，儿女们该着急了。她抹了把眼泪，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公交车来了，栀兰慢慢挪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开起来，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她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心里又酸又涩。
她想起自己早上出门时的高兴劲儿，想起那个女人温和的笑容，想起自己满心欢喜的期待，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我怎么就这么傻呢？” 栀兰在心里骂自己，“七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糊涂，还想着占便宜，结果把自己的宝贝都搭进去了。”眼泪无声地滑过她布满皱纹的脸颊，她攥紧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不敢想像，回家后该怎么跟儿女们说这件事，他们会不会笑话她，会不会怪她？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们的眼睛，怕从那里面看到失望和责备。
车到站了，她机械地走下车，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风很冷，吹在脸上，和着眼泪洇成一片冰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连骗子的长相都没记清，只知道牢牢地抱着她递过来的那包白纸条。
她刚走到巷子口，迎面走来两个要去散步的年轻人，他们都认识栀兰，笑着跟她打招：“阿姨，回来啦？买新衣服啦？”栀兰赶紧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快步朝着楼道口走去。
栀兰攥着怀里那包硬邦邦的东西，指节泛着青白，连带着洗得发白的旧布包带子都被捏得变了形，粗糙的布料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晚风吹过老旧小区的砖墙，裹着几分冬日的寒气，刮得她后颈发僵，下意识抬手摸向耳垂 —— 指尖空荡荡的，只触到一片微凉的皮肤，无名指上那枚磨得发亮的金戒指也没了踪影。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还亮着暖黄的灯，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福字，老板娘正趴在柜台上理货，指尖飞快地扫码记录。
抬头看见栀兰，老板娘立刻笑着扬声：“大婶，才回来呀！我看您一大早就出去了，买了这么东西呀？”
栀兰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下，猛地一缩，慌忙把怀里的东西往棉袄里又塞了塞，布料摩擦着胸口，带来一阵凉意。
她含糊地 “嗯” 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脚步匆匆往楼道口躲，连老板娘递过来的、还带着橘子皮清香的蜜橘都没敢接。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两盏，从一楼到二楼的转角处黑黢黢的，只有三楼窗缝漏出的一点光勉强照出台阶的轮廓。
她一步步挪上楼梯，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级台阶都像压着千斤重担。掏出钥匙时手抖得几乎插不进锁孔，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我今天这怎么啦？真是老太糊涂了吗？怎么就能相信那个死女人的话呢？”
她怕儿女们笑话她傻，精明了一辈子还能上这个当。就在这时，门突然从里面开了，保姆李姐端着个白瓷碗出来，碗里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热好的汤。
看见栀兰站在门口，李姐赶紧笑着迎上来：“大姨，您可算回来了！饭热了两回，你闺女刚才还打电话问您回没回，我正想出去找您呢。”
栀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滚烫的泪珠砸在手背上，她赶紧抬手擦，可眼泪却越擦越多。
李姐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碗扶住她的胳膊，李姐的手暖暖的，带着刚端完碗的温度：“大姨，您咋了？是哪儿不舒服吗？”栀兰晃了晃头。
“那……钱……丢了？”李姐试探着问道。
栀兰哭得说不出话来，把李姐吓坏了，拿起手机就要给慧婕打电话。栀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别……别告诉她们……“
“妈！” 三闺女舒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刚从单位回来，身上还穿着藏青色的职业装，没想到慧婕和舒婉领着孩子们都来了。
看见栀兰哭了，舒婉小跑过来，伸手扶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妈，你这是咋了？是不是跟谁生气了？”
栀兰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包白纸条，慢慢打开，露出里面一沓皱巴巴的纸条。她声音哽咽着，把白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完后，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不敢看女儿们的眼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耳光似的，丢人极了。
屋里静悄悄的，欢欢、乐乐都不说话了，只攥着她的裤腿，小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
过了好一会儿，舒婉生气地说，“妈，您咋不早给我们打电话呢？这种说‘能赚大钱’的人，一看就是骗子啊，您那么精明咋还没看明白呢？”
栀兰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发抖：“我…… 我怕你们笑话我傻，还想着那邮票真能升值，能帮你大哥一把…… 他最近压力多大啊，我想替他分担点……”
“妈呀，谁会笑话您呀！” 慧婕赶紧拿出纸巾，帮她擦脸上的眼泪，“是那骗子太坏了，专挑你这样心慈面善又像有钱的人骗。妈别上火了，明天我再给您买新的，买比原来更好看的。”
乐乐也从口袋里掏出个棒棒糖，是橘子味的，糖纸亮晶晶的，他踮着脚尖，把棒棒糖递到栀兰嘴边：“姥姥，吃糖！老师说吃糖就不难过了，这个糖可甜了，你尝尝。”
栀兰看着两个外孙子稚嫩的脸，心里稍微好受了点，可一想到自己不仅没帮上忙，还赔了首饰，又忍不住叹气：“都怪我，老糊涂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
慧婕赶紧递过纸巾，轻轻拍着她的背：“妈，您别自责，是骗子太狡猾了！咱得报警，不仅要把东西追回来，还得让警察抓住他们，别再骗其他老人了！”
栀兰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慌乱：“报警？可…… 可人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笑话我？说我这么大岁数还上当……”
她一辈子好强，从来没在外人面前丢过这种脸，一想到要跟警察说自己被骗的经过，就觉得脸上发烫。
栀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边摆着手一边说，”别去别去！太丢人了，这件事你俩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你哥、你姐说。”
“妈，这有啥好笑话的？骗子的手段那么多，年轻人都有可能上当，何况您呢？”
舒婉挨着她坐下，拉过她的手，“报案得您跟警察说清楚情况，做了笔录才行。现在警察办案态度可好了，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您想啊，要是再有别的老人跟您一样被骗，那该多可怜啊。”栀兰听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包白纸条的边角，指尖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