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水患平息的消息,如同一阵春风,迅速吹散了笼罩在朝堂和后宫上空的阴霾。
宇文烬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连带着整个皇宫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赏赐又如流水般送进了林潇潇的宫中,比之前更加丰厚,甚至还多了不少精巧的孩童玩物,显然是连两个孩子都一并赏了。
但林潇潇能感觉到,宇文烬看她的眼神,和以前又有些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好奇,或者是对所有物的占有欲,而是多了一种……近乎笃定的、带着点难以言说的骄傲和珍视?
这种感觉,在一次宫中小宴上,变得尤为明显。
那是一次庆祝水患平定的家宴,受邀的除了后宫高位妃嫔,还有几位宗室亲王和得力的重臣。林潇潇作为新晋的“功臣之母”(虽然明面上功劳是张侍郎的),且圣眷正浓,自然也在席中。
她依旧秉持着低调原则,选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安静地吃东西,偶尔逗弄一下身边乳母抱着的孩子。
宴至中途,气氛融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亲王,大概是多喝了几杯,笑着向宇文烬敬酒:“陛下洪福齐天,得上天庇佑,连年祥瑞,如今连困扰多年的水患亦得根治,实乃我大魏之幸,万民之福啊!”
宇文烬心情显然极好,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意,举杯回应。然而,他的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了坐在下首的林潇潇,语气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从容:“皇叔所言极是。不过,朕倒觉得,除了上天庇佑,朕的身边,亦是有了能带来祥瑞之人。”
他这话说得并不十分响亮,但在场不少人都听到了。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便随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正低头假装研究酒杯花纹的林潇潇身上。
林潇潇:“!!!”
【啥?!】
【老板你干嘛?!】
【看我做什么?!】
【祥瑞之人?】
【这是在说我?!】
【我的妈呀!】
【这也太直白了吧!】
【低调!】
【我要低调啊老板!】
【您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没看见皇后娘娘和其他妃嫔的眼神都快把我戳穿了吗?!】
她顿时感觉如坐针毡,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把宇文烬吐槽了一万遍,这个暴君,夸人都夸得这么拉仇恨!
宇文烬似乎很满意她这副窘迫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却不再多言,转而与老亲王聊起了别的事。但就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宴席散后,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几乎将林潇潇淹没。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宫中。
【完了完了!】
【这下彻底成靶子了!】
【老板这是嫌我命长吗?!】
【‘祥瑞之人’?】
【这高帽戴的,】
【也不怕把我压死!】
【他到底想干嘛啊?!】
她气得在殿里直跺脚,觉得宇文烬这波操作简直堪比职场捧杀!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当晚宇文烬竟然又来了。他看起来心情依旧很好,甚至比宴席上更放松几分。他先去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孩子,然后才走到内殿。
林潇潇还憋着气,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垂着头行礼,心里继续疯狂输出。
【哼!】
【还笑!】
【差点被你害死了知不知道!】
【暴君!】
【昏君!】
【一点都不体贴员工!】
宇文烬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坐下,而是低头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审视,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愉悦和……满足?
“今日宴上,吓着你了?”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林潇潇一愣,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里更虚了,连忙摇头:“嫔妾不敢……只是,陛下厚爱,嫔妾受之有愧……”
“有何可愧?”
宇文烬打断她,语气笃定,“你入宫至今,先是为朕诞下健康聪慧的皇嗣,解了朕子嗣之忧;后又机缘巧合,引出的嘉禾种子如今已在全国推广,活民无数,功在社稷;此次水患,虽明面上是张侍郎之功,但若非你当日偶然一语,朕或许也不会立刻想到他。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和福气?”
他每说一件,林潇潇的心就跳快一分。这些事,她一直以为宇文烬只是默认为她的“运气”,没想到他心里竟然门儿清,还给她总结得这么……条理清晰?
【老板……】
【你这是在给我做年终总结吗?】
【还带评语的那种?】
【听起来……】
【业绩确实挺突出的哈?】
【不对!】
【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您能不能别到处宣传啊!】
宇文烬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听着她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吐槽,非但没有生气,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薄茧,触感清晰。林潇潇浑身一僵,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又……又来?!】
【老板您这动手动脚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很吓人的好不好!】
“林潇潇,”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就是朕的福星。这一点,朕很清楚。所以,不必惶恐,也不必低调。这是你应得的。”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睛,看进她灵魂深处。那里面,有帝王的威严,有掌控一切的自信,还有……一种近乎宣告所有权的、强势的珍视。
林潇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福……福星?】
【应得的?】
【所以……】
【他今天在宴会上那么说,】
【是故意的?】
【是在向所有人宣告,】
【我是他罩着的?】
【谁也别想动我?】
【这……】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护短?】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变得极其复杂。有被认可的窃喜,有被保护的安心,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命运裹挟的、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宇文烬松开手,指尖似乎在她下颌轻轻摩挲了一下,才收回。他转身走向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月色,背影挺拔。
“有你在身边,很好。”他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句话里的分量,却沉甸甸地压在了林潇潇心上。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一坐一立的身影。一种无声的、却无比坚实的联系,似乎在空气中悄然凝结。
林潇潇摸着自己还有些发烫的下巴,看着那个高大孤寂却又无比强大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看来我这‘福星’的人设,】
【是被老板单方面敲定,】
【并且强行推广了。】
【以后……】
【怕是再也低调不起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