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真正站在祖父院门前时,云翩翩却罕见地迟疑了。
素来果决的她,此刻竟反复整理着衣襟,连流云都看不下去,轻声道:“小姐,您今日很好,国公爷见了定会欢喜。”
云翩翩指尖微颤,低声道:“祖父……昨日可有什么异样?”
流云摇头:“医师说国公爷精神好了许多,今早还念叨您呢。”
可云翩翩心绪难平——
若祖父察觉她并非原来的“云翩翩”,又当如何?
剪不断,理还乱。
最终,她一咬牙,正要推门,却听屋内传来一道苍老却温和的嗓音——
“翩儿,到了怎么不进来?祖父腿脚不便…”
云翩翩心头一颤,几乎是冲到了床前。
云国公半倚在床头,面色虽灰败,眼神却依旧清明如炬。在孙女靠近的刹那,老人眼底骤然迸发出惊喜——
他感知到了!
翩儿不仅灵脉恢复,修为竟已至聚灵二阶!
云翩翩眼眶微热,连忙取来软枕垫在祖父腰后,语气嗔怪却掩不住关切:“祖父起身怎么不叫人伺候?这样靠着,也能舒服些。”
云国公闻言,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他听见的,不是责备。
是孙女藏不住的心疼。
“祖父身体哪有这么差,倒是我的翩儿,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
云国公刚强地直了直脊背,却在下一刻剧烈咳嗽起来,枯枝般的手却死死攥住孙女的手腕,青筋暴起:“那个逆子...咳咳...对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老人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上一喘,却执拗地不肯停下,“祖父...定要为你...”
“祖父莫急,”云翩翩急忙轻抚老人佝偻的背脊,忽然挺直腰身,眼中燃起灼灼光华,“不过几个跳梁小丑,哪值得祖父劳神?”
她声音清越,“等治好您的身子,再医好小雾的眼睛,我们还要等父亲回来...”
她说得神采飞扬,眉梢眼角都染着朝阳般的希冀。恍惚间,仿佛已看见那一日——
祖父在庭院里逗弄画眉,父亲握着书卷含笑而立,小雾在廊下煮着新茶。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云国公望着孙女熠熠生辉的侧脸,忽然惊觉,那个总躲在他羽翼下的小丫头,何时已长成这般耀眼模样?
苍老的手轻轻抚上少女发顶,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暖
“翩儿放心,等祖父为你做主。”
云国邦的眼中既有欣慰又有心疼,“好,好,我们云家的孩子本应如此。翩儿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去吧。祖父这里有人,不要为祖父担心了。”
拜别祖父后,云翩翩眸光一凛。
“流萤,带上芳华。”她红唇轻启,声音里淬着寒冷,“去云笙的院子。”
倚梅轩外,云翩翩蓦然驻足。
记忆中朴素的小院,如今竟金碧辉煌——那飞檐上悬挂的琉璃风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彩光。
那是当年父亲亲手为她打造的生辰礼。
玉指缓缓收紧,云翩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今日就要把被夺去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回来。
云笙躺在锦绣床榻上,脸颊的淤青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昨夜那场羞辱仿佛还在眼前——云翩翩带着婢女闯进她的闺房,将她按在冰冷的地砖上肆意掌掴。她攥紧锦被的手指节发白,喉间涌起血腥味。
“云翩翩…”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在齿间。兄长送来的丹药在体内流转,勉强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却修复不了她支离破碎的尊严。
“等本小姐恢复,一定要她好看!”
“要我怎么好看?”
忽听“砰”的一声,雕花木门轰然碎裂,飞溅的木屑如刀锋般擦过云笙的面颊。逆光中那道窈窕身影踏着晨晖而来,素白裙裾在风中翻卷。
云笙的瞳孔骤然紧缩,昨日被支配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伤好了?”云翩翩的指尖带着初春的寒意,捏住她肿胀的下颌。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在昨日旧伤上又添新红。
“恢复得不错嘛。”
“芳华。”她漫不经心的唤道,“把本小姐院子里的东西,一件不落的搬回去!”
十几个粗使婆子如潮水般涌入,檀木妆奁轰然倒地,鎏金屏风在拉扯间裂作两半。当她们开始拆卸云笙最珍视的溪云纱床帐时,少女终于尖叫着扑向云翩翩,“你凭什么——”
“啪!”云翩翩顺势甩了云笙一个大嘴巴子,
一记耳光将她掀回床榻。云笙尝到唇齿间的铁锈味,耳畔嗡嗡作响。她颤抖着举起青云宗弟子玉牌:“我乃青云宗弟子…”
“啪!”
云翩翩这一巴掌,比昨日更狠。
昨日借了沈越三分灵力,尚且留了些余地。可今日不同——她体内灵力已恢复七成,这一掌下去,云笙半边脸瞬间红肿,嘴角渗出血丝,连耳畔的金丝坠子都被震得飞了出去,叮当落地。
云翩翩甩了甩右手,指尖还残留着灵力的余韵,微微发麻。她垂眸看着狼狈的云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打你,还要挑时辰?”
她慢条斯理地环顾四周,看着婆子们将最后一件物件抬走,这才悠悠开口:
“我搬自己的东西,需要向你报备?”
“谁给你的胆子,偷我的东西?”
话音未落,反手又是一掌!
“啪!”
这一下,云笙直接被扇得歪倒在床榻上,发髻散乱,嘴角溢血。她颤抖着抬头,眼中满是怨毒,却在对上云翩翩那双寒冰般的眸子时,浑身一僵。
云翩翩甩了甩手腕,施施然坐在屋内唯一留下的圆凳上,指尖轻叩桌面,姿态慵懒,却透着不容反抗的威压。
“这一巴掌,打你偷盗成性。”
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欣赏着云笙脸上交错的红痕,如同在赏一幅画。
“这一巴掌,打你目无尊长。”
待最后一面菱花镜被抬出门槛,云翩翩忽然抬手,叫住一个小丫鬟:
“等等,这个留下。”
她拎起一个描金漆桶,笑吟吟地塞进云笙怀里,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
“三妹妹行动不便,这夜壶……就当姐姐的心意。”
云笙浑身发抖,短短两日,她竟被云翩翩羞辱了两次!此刻,她只能死死攥着锦被,心中疯狂祈祷——
母亲,您怎么还不来!
“云翩翩!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的女儿?!”
一声尖锐的怒喝从院外传来,紧接着,一个华服妇人提着裙摆冲了进来,染着蔻丹的食指几乎要戳到云翩翩鼻尖。
“昨日我不在,你竟敢——”
“咔嗒。”
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骤然响彻整个房间!
云翩翩捏着苏氏那根变形的手指,笑靥如花,眼底却冷得渗人:
“三婶记性不好?”
“侧室见嫡女,该行什么礼?”
苏氏痛得冷汗涔涔,连话都说不出来,流萤见状,直接一脚踹在她膝窝,逼她“扑通”一声跪下!
云翩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苏氏,你也配直呼本小姐名讳?”
“辱骂嫡系,该当何罪?”
芳华立刻翻开家规册子,朗声念道:
“按例,侧室辱骂嫡系,当杖三十。”
她故意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不过……祠堂不收非嫡系之外的人。”
云翩翩抚平袖口褶皱,转身时丢下一句:
“那就院子里打。”
“记得把血擦干净,别脏了国公府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