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清灵阵湛蓝的光幕笼罩之下,鬼嚎林内的阴邪毒瘴被涤荡一空,空气恢复了山野间应有的清冽,只是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丹鼎峰十余名筑基弟子的加入,如同在即将倾覆的舟船上压下了最关键的稳定砝码,战局瞬间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蚀骨老怪此刻已是狼狈不堪。他那身破烂的黑袍上凝结着片片白霜,持着万毒幡的干枯手臂微微颤抖,原本阴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樊妙晴的冰晶长剑如同附骨之疽,剑招并不如何狂暴,却精准、迅疾、寒意彻骨,每一剑都直指他功法运转的薄弱之处与周身要害,逼得他只能将大部分心神用在催动万毒幡防御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功,在玄冰清灵阵的持续压制与樊妙晴疾风骤雨般的进攻下,几乎难以施展。
“老毒物,束手就擒,或可留你残魂转入轮回!”樊妙晴声音清冷,身随剑走,一道凝练至极的冰蓝剑罡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穿透了层层幡影,直刺蚀骨老怪心脉。
蚀骨老怪怪叫一声,猛地一摇万毒幡,幡面黑气狂涌,凝聚成一面狰狞的鬼首盾牌挡在身前。
“铿!”
剑罡点在鬼首盾牌中心,极寒之气爆发,鬼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盾牌表面瞬间爬满裂痕,眼看就要破碎。蚀骨老怪借力向后飞退,嘴角溢出一缕黑血,显然受了内伤。
他目光怨毒地扫过步步紧逼的樊妙晴,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协助同门清剿残余魔修的赵小白,心中已然明了,今日之事,绝难善了。再拖延下去,等高空那位青岚宗金丹长老腾出手,或者再来一波援军,他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
“樊妙晴!赵小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之赐,老夫记下了!”蚀骨老怪嘶哑地咆哮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甘与恨意。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摇摇欲坠的万毒幡上!
嗡!
万毒幡吸收了精血,黑光大盛,幡面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鬼脸,发出刺耳的尖啸!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混乱的毒性能量爆发开来,如同黑色的潮水向四周疯狂扩散!
“小心!他要拼命!”樊妙晴柳眉微蹙,冰晶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冰墙瞬间凝结,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毒潮。其他丹鼎峰弟子也纷纷加强阵法防御,或施展手段抵挡。
然而,这看似同归于尽的爆发,实则是蚀骨老怪的障眼法!就在所有人注意力被这狂暴毒潮吸引的瞬间,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近透明的黑烟,竟是舍弃了万毒幡这件本命法器,施展了某种极其损耗元气的遁术,朝着与高空金丹战场相反的方向,亡命遁逃!
那失去了主人主持的万毒幡,在爆发出最后的余晖后,灵光迅速黯淡,“啪嗒”一声掉落在尘埃之中。
“想走?!”樊妙晴岂能容他如此轻易逃脱,玉手一指,冰晶长剑便要化作长虹追去。
“樊师姐,穷寇莫追!”赵小白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刚刚以几颗爆裂丹配合青元剑诀,将最后两名负隅顽抗的炼气期魔修解决,身形一闪,来到樊妙晴身侧,“此人狡诈,遁术诡异,恐有接应或陷阱。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稳定局势。”
樊妙晴动作一顿,看了一眼赵小白,见他眼神清明,语气沉稳,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纤手一招,冰晶长剑飞回身边悬浮,放弃了追击。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方才被那老魔言语所激,加之担心日后报复,才起了必杀之心。赵小白的冷静提醒,让她迅速恢复了平日的理智。
蚀骨老怪这一逃,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士气低落的残余魔修,见领头者都弃他们于不顾,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蚀骨长老跑了!”
“快逃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余的七八名魔修,包括那几名筑基初期的,顿时如同无头苍蝇,纷纷各施手段,向着四面八方仓皇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除恶务尽!休要走脱了这些魔崽子!”一名丹鼎峰的筑基中期弟子见状,大喝一声,就要带人追击。
“王师弟,且住。”樊妙晴再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位同门耳中,“清理眼前即可,不必分散力量远追,谨防调虎离山。”
她的命令下达,丹鼎峰弟子们立刻止步,转而默契地配合,剑气、法术精准点射,将那些逃窜速度稍慢、或是慌不择路撞到眼前的魔修迅速剿灭。整个过程高效而有序,展现出丹鼎峰精英弟子良好的素养与对樊妙晴指令的绝对服从。
赵小白在一旁看着,心中对这位清丽绝伦的师姐更是高看了一眼。不仅修为高深,剑术超群,临阵指挥亦是果决沉稳,分寸拿捏得极好。
随着最后一名魔修在数道剑光交错下殒命,地面上的战斗彻底结束。除了少数几个见机得早、遁术特殊的魔修侥幸逃脱外,黑煞教此次参与伏击的力量,几乎被全歼于此。
战场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和同门们粗重的喘息声。
直到此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赵小白转向樊妙晴,看着她清冷依旧却难掩一丝疲惫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援军及时赶到的感激,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因并肩作战而产生的亲近感。
他拱手,深深一礼,语气诚挚无比:“樊师姐,此次若非你与诸位师兄师姐及时来援,我等恐怕已遭不测。此恩,赵小白铭记于心。”
樊妙晴转过身,澄澈的眸子落在赵小白身上,看着他染血的青衫、略显苍白的脸色,但眼神却依旧明亮而坚定。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比起之前的清冷,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微不可查:“赵师弟不必多礼。同门有难,援手乃分内之事。何况…”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正在被救治的周通、李慕等人,“你们已做得极好,以寡敌众,撑到了我们赶来。”
她的话很平淡,却让赵小白心中微微一暖。
这时,高空中传来一声充满不甘的怒吼:“吴铁风!樊妙晴!还有那个姓赵的小子!你们给本座等着!”
只见那骨魔老人与碧磷仙子见地面部队全军覆没,蚀骨老怪遁逃,心知事不可为,两人合力逼退吴铁风一道凌厉剑罡后,竟是毫不犹豫地化作两道遁光,朝着与蚀骨老怪不同的方向,远遁而去,速度极快,眨眼便消失在天际。
吴铁风长老并未追击,他虽略占上风,但以一敌二想要留下对方也极为困难。他身形缓缓降落,落在樊妙晴和赵小白身边,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和正在忙碌救治的弟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随即又转为凝重。
“多谢妙晴师侄及时援手。”吴铁风对樊妙晴点头致意,随即目光落在赵小白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不错!临危不乱,丹毒双绝,这次多亏你了!”
“长老过誉,弟子只是尽了本分。”赵小白谦逊道。
吴铁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去查看周通等人的伤势。
战场清扫和伤员救治工作在丹鼎峰弟子的协助下有条不紊地进行。赵小白也加入了救治行列,他炼制的回春丹和解毒丹效果奇佳,很快便稳定了几位重伤同门的伤势。
樊妙晴并未闲着,她亲自检查了那面被蚀骨老怪舍弃的万毒幡,以冰系法术将其彻底封印,准备带回宗门研究。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正在给李慕包扎伤口的赵小白身边。
夕阳的余晖穿过林间缝隙,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周围的喧嚣仿佛渐渐远去。
“你的丹药,效果很好。”樊妙晴看着赵小白熟练的动作,轻声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赵小白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微微一笑:“师姐过奖了。只是平日炼丹多了,熟能生巧罢了。倒是师姐的剑法,今日让师弟大开眼界。”
樊妙晴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的弧度,宛若冰莲初绽,转瞬即逝。“你的青元剑诀,根基也很扎实。尤其是最后应对那壮汉与老毒物合击时,防御布得颇有章法。”
她竟然注意到了自己当时的应对!赵小白心中一动,有种被认可的快慰,解释道:“仓促之举,若非师姐剑光及时,恐怕也难以周全。”
两人就这样,一边处理着战后的琐事,一边自然而然地交谈起来。从刚才的战斗细节,聊到对毒功的克制,再到炼丹与剑道的一些见解。话语不多,却莫名地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