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毒雾如同活物般不断收缩挤压,寂灭剑域的范围已被压制到仅能勉强护住苏婉周身三尺。黑影杀手的偷袭愈发频繁刁钻,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刺穿肌肤。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识海中也因持续抵抗毒雾的侵蚀而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绝境之下,苏婉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外界的喧嚣、毒雾的翻涌、黑影的袭扰,仿佛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她的心神,完全沉入了自身那方即将被湮灭的灰暗剑域之中。
寂灭,并非终结,而是归于虚无。但虚无之中,当真毫无一线生机吗?
师尊林昊传授“寂灭生雷”之法时曾言:“寂灭之极,物极必反。于万籁俱寂、生机绝断之处,或可孕育毁灭之雷,亦能催生一线新机。”
以往,她只领悟了前半句,将寂灭剑意催生雷霆,化为更强的毁灭之力。但此刻,在这真正的生死关头,被逼到极限的剑心,仿佛触摸到了那层一直未能参透的屏障。
她的意识在寂灭剑域中徜徉,感受着那万物凋零、归于死寂的意境。然而,在这极致的“死”中,她的剑心却如同被淬炼的精金,愈发通透澄澈。她不再仅仅去“驾驭”寂灭,而是尝试去“理解”它,去感知那死寂表象之下,是否隐藏着更深层次的规则。
忽然,她“看”到了。
在那被毒雾侵蚀、不断消融的剑域边缘,并非简单的湮灭。而是在寂灭之力与外部毒雾能量的激烈冲突、相互抵消的瞬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极其短暂的“空” 的状态。那片“空”,既不属于寂灭,也不属于毒雾,而是一种绝对的虚无与平衡的临界点。
就在那一刹那的“空”中,苏婉的剑心捕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灵动。
不是毁灭,不是防御,而是一种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明悟。
“原来如此…寂灭生雷,雷并非只是毁灭之力,更是破开混沌、划定清浊的那一点‘初音’,是绝境中的觉醒,是死寂中的呐喊!”
心中明镜骤然破碎,又于刹那间重组,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苏婉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原本清冷如冰的眸子深处,竟有一点极其细微、却璀璨夺目的灰色电芒一闪而逝!
她周身那原本只是被动防御、不断被压缩的寂灭剑域,骤然产生了奇异的变化!灰色的领域不再死气沉沉,其内部仿佛有无形的风暴在酝酿,发出低沉的嗡鸣。领域边缘与毒雾接触的地方,不再是简单的消磨,而是开始主动震荡、分解那些侵蚀而来的异种能量!
“嗯?”悬崖之上,一直冷漠观战的幽冥巡查使发出一声轻咦,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感觉到下方那个剑修女子的气息,似乎发生了某种本质的变化。
阵中,苏婉动了。
她没有理会再次从侧面袭来的毒刺,而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剑身之上,原本黯淡的灰光开始流动,仿佛有灰色的电弧在跳跃、汇聚。
“寂灭…并非终点。”她轻声自语,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不远处正在苦苦支撑的阿九和铁柱耳中。
“雷者,破妄之音,斩虚之刃。”
话音落下,她手腕轻轻一抖,剑尖向前看似随意地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细如发丝、灰蒙蒙的剑气,悄无声息地射入了前方翻滚的毒雾之中。
然而,就是这道看似微不足道的剑气,在触及毒雾的瞬间,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剑气并非像之前那样与毒雾相互湮灭,而是如同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油锅!它所过之处,那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毒雾,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雾气中蕴含的阴寒、腐蚀、迷幻等各种负面能量,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被那道细小的剑气蛮横地撕裂、分解、净化!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道剑气仿佛拥有灵性,它并非直线前进,而是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精准无比地穿透层层毒雾,直指隐藏在毒雾深处、维系着这片区域毒阵运转的几个能量节点!
“噗!”“噗!”“噗!”
接连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自毒雾深处传来。
下一刻,以苏婉前方为中心,一大片区域的毒雾,如同被抽走了根基的沙塔,骤然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彻底消散!露出了原本被遮蔽的、布满裂痕的黑色地面!
同时,那一片区域内,原本神出鬼没的几名黑影杀手,也因为阵法之力的骤然衰减,身形猛地一滞,露出了清晰的轮廓,脸上充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这一剑,不仅破开了毒雾,更是直接撼动了“幽影绝杀阵”的一角根基!
“什么?!”幽冥巡查使霍然起身,眼中首次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边陲小宗的女剑修,竟然能在绝境中临阵突破,剑意蜕变到如此地步!这一剑,已然触摸到了“法则层面”的些许皮毛!
“师姐!”阿九率先反应过来,惊喜交加。他身处幻象,虽未亲眼所见,但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阵法能量的紊乱与衰减!
“好!”铁柱更是精神大振,怒吼一声,趁着围攻他的杀手因阵法波动而分神的刹那,双拳齐出,将两人轰得倒飞出去!
苏婉一剑破开局部毒雾,脸色微微苍白,刚才那一剑对她的心神和灵力消耗极大。但她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清澈的剑心映照四周,原本如同铜墙铁壁般的绝杀之局,此刻在她眼中,已然露出了一丝微小的破绽。
战局,因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出现了关键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