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何府杀人!”
尖锐的呵斥声猝然刺破何府的死寂,像淬了毒的碎玻璃划过耳膜,带着刺耳的蛮横,从朱红大门外撞了进来。
门轴吱呀作响,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老太太拄着铁头拐杖,迈着踉跄却凶狠的步子快步闯入,拐杖底端的铁头被磨得锃亮,每顿一下地面,都发出 “笃笃” 的沉钝闷响,震得青砖缝里的积尘簌簌掉落,像是连大地都在她的戾气下瑟缩。
她便是何嘉琪姐弟的老师董婆子 ——
满脸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嵌着洗不净的油污,泛着暗沉的光,左眼上方一道斜斜的伤疤从眉骨直划到颧骨,颜色紫黑得像凝固的血痂,显然是早年斗殴留下的旧伤。
此刻那道疤随着她咬牙切齿的怒视,在松弛的皮肉上拧成一团,像条蛰伏的毒虫,透着一股子久经市井的凶戾,仿佛要从伤疤里溢出伤人。
她身后紧跟着个面色蜡黄的少女,正是何嘉琪的同窗邹梦。
少女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锦缎小袄,料子虽不算差,却被她穿出了几分腌臜的窘迫,全然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体面 ——
嘴角挂着刻意堆起的谄媚笑意,眼角眉梢都浸着油腻的算计,眼睛滴溜溜地转,视线像黏腻的蛛网,总往陆云许腰间的死神镰刀上瞟,双手在身前不停搓动,指缝里还嵌着未擦净的点心渣,活像只嗅着腥味、急着分食的老鼠。
董婆子的目光扫过地上盖着锦缎的尸体,眼角的皱纹像冻住的沟壑,连抽搐一下都嫌多余,脸上没有半分丧徒之痛,反而从眼底深处猛地窜起一抹贪婪的光 ——
那光黏腻又灼热,像饿狼盯着垂死的猎物,直勾勾地在陆云许的手掌和腰间打转,几乎要化作实质的钩子,恨不得立刻将他身上的东西扒个干净。
“小子,你杀了守将的儿女,这事要是传出去,别说青溪镇,整个楚国你都插翅难飞!”
她的声音突然放低,喉咙里挤出的调子黏糊糊的,像掺了蜜的毒药,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
铁头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两下,“笃笃” 声里藏着赤裸裸的暗示,像在掂量着敲碎骨头的力道,明晃晃地昭示着所谓的 “解决办法”。
邹梦立刻像嗅到了骨头的狗,快步凑上前,脸上的谄媚笑得更开,肉都挤成了一团,搓着手的动作愈发油腻:
“这位大哥,董老师说得对!杀人偿命是天理,可咱们凡事好商量嘛!”
她飞快地往尸体方向瞥了一眼,又像怕被晦气沾染似的猛地收回目光,嘴巴几乎贴到陆云许耳边,压低的声音里混着点心的甜腻和莫名的酸腐:
“只要你拿出些宝贝封口,比如…… 比如你腰间那把黑亮亮的镰刀,或者别的灵物,我们保证这事烂在肚子里,还能帮你把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连护国军都查不出来!”
董婆子见邹梦把话说透,也不再装模作样,脸上的凶戾彻底撕开伪装,拐杖猛地一顿,铁头直指陆云许的腰间,泛着森冷的光,像毒蛇吐信般对准了死神镰刀:
“我看你那把镰刀就不是凡物,还有你身上的灵力波动,比之前来镇上的修士都强,定是有不少好东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的蛮横。
“识相的就乖乖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叫护国军来 —— 老婆子我当年在玉泉山脚下,打断过十三个修士的腿,不差你一个!”
话音未落,淡青色的灵力顺着拐杖纹路缓缓爬升,虽不算磅礴,却透着一股子阴狠的滞涩,显然是常年欺压散修练出的蛮横修为。
她刻意让灵力外放,带着示威的意味,显然是想靠这点威慑,逼陆云许乖乖就范,好夺走他身上的宝贝。
陆云许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丑恶嘴脸,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过往的碎片在脑海里瞬间拼凑 ——
当初在青溪镇=时,曾听见墙根下百姓压低的议论,说这何家姐弟的老师董婆子最是护短,不仅纵容弟子作恶,还常带着他们挨家挨户向商户索要 “孝敬钱”,少一文便用铁头拐杖砸人店铺;
而邹梦,更是何嘉琪身后最龌龊的跟班,每次何嘉琪抢孩童的糖糕、夺老人的续命钱,她都在一旁尖声帮腔,转头还会趁乱摸走人家藏在衣襟里的碎银子。
这些人,说是帮凶都轻了,根本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恶徒,双手早沾满了和何嘉琪姐弟一样的污秽。
“勒索我?你们也配?”
陆云许的冷笑像淬了千年寒冰的刀子,从齿缝里挤出来,没有半分温度。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身的空气骤然凝固,八色金丹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悄然弥漫开来。
董婆子和邹梦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爬上来,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脸上的贪婪与谄媚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脓疮。
可是,贪欲终究盖过了恐惧。
董婆子见他油盐不进,脸上的伪装彻底撕碎,凶戾如同火山般爆发。
她猛地攥紧拐杖,淡青色的灵力顺着木柄纹路疯狂涌动,铁头带着破风的锐响,“呼呼” 地砸向陆云许的胸口 ——
这一下显然是下了死手,想先打断他的经脉废了修为,再从容抢夺他身上的宝贝。
“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让你知道老婆子的厉害!”
邹梦也没闲着,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算计。
她右手飞快摸向腰间,掏出一把三寸长的淬毒短刀,刀刃泛着诡异的暗绿色,刀身上还挂着黏糊糊的毒液,显然是早有准备,平日里不知用这刀子暗害过多少人。
她趁着董婆子吸引注意力,脚步放得极轻,像偷鸡的黄鼠狼般从侧面悄悄绕过来,短刀直指陆云许的后腰,脸上挂着狰狞的笑:
“董老师,我帮你偷袭!这小子死定了!”
面对两人一明一暗的夹击,陆云许却连脚步都没动一下,甚至没分给他们半分眼神,仿佛眼前扑来的不是致命的攻击,只是两只烦人的苍蝇。
他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微动间,两道光暗双力已悄然凝聚 ——
一道墨黑色的光刃如流星赶月般弹出,快得突破肉眼极限,直斩董婆子的铁头拐杖;
另一道乳白色的圣光则化作柔软的丝带,看似温和,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缠向邹梦的淬毒短刀。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在死寂的何府骤然响起。
黑色光刃精准无误地斩在拐杖铁头与木柄的衔接处,那坚硬的铁头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木柄的截面平整光滑,还泛着淡淡的墨色光晕,残留的黑暗之力让木头都透着冷硬的质感。
董婆子只觉一股磅礴的反震之力顺着拐杖汹涌而来,手臂瞬间发麻,骨头像是要裂开一般,整个人被掀得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廊柱上。
“轰隆” 一声闷响,廊柱上的灰尘被震得漫天飞舞,她 “哇” 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灰布短褂,浑浊的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拐杖的木柄也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另一边,白色圣光刚缠上邹梦的淬毒短刀,便发出 “滋滋” 的刺耳声响。
圣光那看似温和的力量,此刻竟变得极具净化与腐蚀性,暗绿色的毒液像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化作缕缕青烟,消散无踪;
而那把淬毒短刀,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一滴滴滚烫的铁水,滴在地上冒出刺鼻的白烟,将青砖灼出一个个小坑。
邹梦吓得脸色惨白,魂飞魄散,刚想收回手,却突然僵在原地。
她甚至没看清陆云许的动作,只觉喉咙一凉,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已悄然蔓延开来。
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浸湿了胸前洗得发白的锦缎小袄,她到死都没明白,那道致命的攻击是何时落在自己身上的。
原来,在圣光缠住短刀的刹那,一道更细微的黑色光刃已悄无声息地划过她的脖颈,快得让她连疼痛都来不及感知。
“扑通!”
邹梦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与贪婪,嘴角那抹谄媚的笑意尚未褪去,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董婆子趴在地上,艰难地扭过头,看着邹梦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脸上的凶戾终于被极致的恐惧彻底取代,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像筛糠一般。她艰难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陆云许的眼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普通修士…… 你是金丹境?!不对,金丹也没有这么强,莫非……是元婴!?”
她活了大半辈子,只在年轻时远远见过一次金丹修士的风采,可那修士的威压,与眼前之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眼前这股力量,如同深海般深不可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让她从骨子里感到绝望。
“我只是要你命的人。”
陆云许缓缓迈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董婆子的心脏上,让她浑身的颤抖愈发剧烈。
他指尖凝聚起一团浓郁的黑暗之力,墨色的光团在指尖缓缓旋转,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
“纵容弟子作恶,欺压百姓,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如今还想靠勒索活命…… 你的恶,比何嘉琪姐弟更甚。他们是蠢,是被宠坏的恶;而你,是坏到了骨子里,是明知故犯的恶。”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云许指尖的黑暗之力轻轻落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董婆子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左眼上方那道紫黑的伤疤彻底失去了狰狞的光泽,涣散的瞳孔里,最后一丝凶戾也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整个何府彻底沉入死寂,连风穿过廊柱的 “呜呜” 声都透着刺骨的凉,像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隔着沉沉暮色飘过来,却被这府邸里的血腥气压得只剩细碎的尾音,更衬得四下里静得令人窒息。
地上三具尸体静静躺着,锦缎掩盖下的污秽与罪恶,终究没能逃过清算的刀刃。
陆云许垂眸瞥了一眼,目光没有半分停留 ——
这些人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作恶多端的必然结局,是他们欠青溪镇百姓的血债,也是他能给那些被欺压者的最后交代。
他转身,黑袍扫过满地残尘,没有带走一丝牵绊,将这座浸满贪婪与罪恶的府邸彻底抛在身后。
暮色中,他的背影愈发挺拔坚定,八色金丹的微光在周身悄然流转,不是张扬的炫耀,而是内敛的澄澈,如同守护正义的光焰,在夜色里静静燃烧。
“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
急促的求饶声骤然刺破死寂,像被掐住喉咙的公鸡,嘶哑又慌乱,伴随着踉跄的脚步声和家丁的惊呼声,从何府院外撞了进来。
何嘉琪的父母踉跄着扑开虚掩的朱红大门,何父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藏青锦袍,领口沾着暗黄色的饭渍,油腻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平日里的官威荡然无存;
何母则胡乱披着头巾,裙摆被地上的石子勾破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浆洗得发旧的粉色衬裙,狼狈得像丧家之犬。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血痕瞬间渗出来,染红了裤脚,却顾不上揉一下,只顾着往前扑。
身后跟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家丁,缩着脖子躲在廊柱后,脑袋埋得几乎要贴到胸口,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
夫妇俩的目光刚扫过地上盖着锦缎的四具尸体,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惨白得像涂了一层白灰。
嘴唇哆嗦着,牙齿打颤的 “咯咯” 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原本就踉跄的身子再也撑不住,“扑通” 一声双双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响沉闷又绝望。
何母慌忙伸手在怀里乱摸,指尖抖得几乎抓不住东西,好半天才掏出一件叠得整齐的玄色劲装。
她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胳膊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笔直,手腕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声音带着哭腔,混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地哀求:
“仙长,这、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夜袭百伽衣’。”
她把劲装举得更高,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
“我们现在就献给仙长,求仙长看在这件宝物的份上,饶我们夫妇一命!求您了!”
那玄色劲装的布料泛着淡淡的光泽,边缘绣着细密的暗纹,显然不是凡物,可在这满院的血腥与罪恶面前,终究只成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最后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