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州司:“清理战场时发现,岛上妇孺甚多,有一千多人,多是海寇掳掠而来的,如何安置,需尽早定夺。”
赵屠花怜悯道:“将军,首要之事是安抚。立刻将海寇降卒与无辜被掳民众彻底分离,严加看管降卒,以防再生事端。”
“对于被掳的民众,可以临时划出营区,令其休整,派遣军中医官并请捣药兔协助,优先救治伤患,分发食物、清水与御寒之物,稳定民心。”
宋州司在救灾时对这方面如何做,早已熟悉:“还有登记造册。详细记录这些民众的姓名、籍贯、被掳的时日。此事可交给文书,再选拔部分识字的民众协助。如此,一来便于管理,缓解民众恐惧心理;二来为日后送返原籍或另行安置做准备。”
“可。”白佑洺言道,“两日后,派来的驻扎官吏就到,我本想等他们来了再进行登记造册,既然这样,先派人去登记吧。”
冯击风是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蒙古人,冯击风是他的汉名。
他的蒙古名叫阿鲁秃满·阿霸垓,意思是长在山风的雄壮者,阿霸垓是阿速特部的重要分支,是蒙古的贵族,现在蒙古可汗林丹汗的大王妃就出身阿速特部。
但他嫌弃自己的蒙古名叫起来难听,便根据蒙语的意思起了个汉名。
他捋了捋络腮胡,圆盘子脸浮现一抹贱兮兮的笑:“将军,也不能让这群人干等着吃白饭啊。咱们粮草本就不算宽裕,凭空多了这么多张嘴……况且这岛上被打得破破烂烂,正缺人手收拾。”
“我看不如将青壮妇孺组织起来,由士卒带领,参与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役,如搬运物资、清理废墟、协助修筑临时设施。”
“是个好主意。”宋州司道,“让他们有事可做,免生闲事,也能加快我军恢复岛上秩序的速度。”
白佑洺颔首,“那就按诸位所说去做。军需官负责此事。”
“是!”韩谦点了点头。
“海盗十寨,目前我们攻下一寨,对于其余的寨子,大家有什么想法?”
谈及打仗,赵屠花眼神瞬间锐利无比,手一挥:“趁刘香覆灭的消息尚未传开,我们趁其不备,直捣黄龙!”
冯击风眼中亦是战意盎然:“赵将军所言极是!兵贵神速,咱们刚打完一场胜仗,士气正盛,正好一鼓作气,再下一城!”
帐内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白佑洺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直摩挲下巴却笑得有几分贼兮兮的雷英身上。
“雷副将,你似乎已有想法?”
雷英“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将军,硬打自然没问题。不过,咱们手里不是有现成的‘敲门砖’嘛?”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您想,刘香刚完蛋,他手下的三当家、四当家,要是侥幸逃脱,带着残部跑到隔壁关系不错的寨子求援,对方会不开门迎接吗?”
她双手一摊,笑容更深了几分:“到时候,咱们的人跟着护送两位当家做客的队伍,混进去……啧啧,里应外合,说不定能兵不血刃,就拿下一寨!”
帐内瞬间一静。
此计若成,确实能省下不少力气,极大减少己方伤亡。
白佑洺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她看向青圭鉴光幕上标注的其他海盗寨子位置,手指最终落在距离南丫岛最近,且与刘香素有勾结的一处。
“便依此计!不过倒是可以三头行动,此次实战,也试出我军实力,附近几个寨子规模都比不上刘香,派全部人马打一个寨子有些大材小用。”她声音斩钉截铁。
“雷副将,由你负责一处,挑选机灵可靠的将士,扮作溃兵,‘护送’一位当家前去‘求援’!”
“冯副将、赵将军,你二人各率一部护送另外两个当家去其他寨子。”
“李参将你与另外几个参将,率部接应,清剿外围。”
“蓝统领,章戈,依旧负责海域封锁与支援。”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众将轰然应诺。
“末将遵命!”
冬日暖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白玉京上。
织织步履轻快,绕过几丛耐寒的紫玉竹,终于在一处临水的水榭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远远望去,摇椅微晃,那人斜倚在椅子里,裹着绒毯,一本书盖在脸上,睡得正香。
好不潇洒!
织织放轻步足走近,无奈地发现不仅脸上盖着一本,旁边的石桌上、地上还散乱地放着好几本。
它伸手轻轻取下张潇一脸上的书,低头一瞧,只见封面上题着《李姐儿按断案录》,竟是一些坊间话本子。
“母神大人今日又躲闲,藏在这看话本子。”织织的声音带着几分促狭。
话落时,张潇一已掀开眼,睫毛上还沾着点暖阳的光。
她伸了个懒腰,摇椅晃得更厉害了些:“哪里躲闲了?我这也是在工作。”
织织眉眼一挑,扬了扬手中的书,笑意盈盈:“母神大人的工作,就是研读这些……唔,玄奇故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张潇一坐起身,指着那些话本子,语气倒是理直气壮,“从流行的话本子里,最能窥见百姓思潮的变迁,这可是实打实的软文化,比硬邦邦的政令更能反映世道人心。”
她拿起一本《巧儿姐智斗刁恶吏》,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瞧,以前流行的话本子,十本里有八本是穷书生偶遇富家小姐,要么就是才子佳人后花园私定终身。女子在其中,多是附庸,是点缀,是等待拯救或者成就书生功名的工具。”
“但现在呢?”她又指了指另外几本,“你看这些,甚至还有写女子开疆扩土的。虽然笔法还显稚嫩,故事也难免夸张,但这里面透出的意思可不一样了。”
“女子不再只困于后宅,她们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断案、去经商、去建功立业,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不正是我们道场推行教化、解放生产力所想看到的变化吗?”
织织听着,眉眼弯弯,那笑容里又是无奈,又是纵容,还带着几分骄傲:“是是是,母神大人夙兴夜寐,时刻体察民情,为道场鞠躬尽瘁,是织织短视了。”
这话里的调侃太明显,张潇一耳尖微微发烫,伸手摸了摸鼻子,语气软了下来。
“好吧好吧,算我有一半是躲闲。再说了,你们最近一个个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只好看看这些书打发时间……”
她将话本子整理好放回桌上:“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变化是好事。思想上的枷锁解开一寸,现实中能迸发的力量就强十分。”
“只是,旧观念的残余不会轻易退去,新的思潮也需要引导,避免走向极端。礼部与宣传司那边,可以适当鼓励这类反映新时代风貌的创作,但也要注意质量,别尽出些粗制滥造、只顾猎奇的东西。”
“织织明白,会留意这方面的。”织织点头应下,随即又道,“母神大人,若真是闷了,何不去校场看看空军新兵的操练?或者去工坊瞧瞧新式织机的试用?总比一个人在这里……‘体察民情’要热闹些。”
“唉!”张潇一无语的瞥了织织一眼,懒洋洋地缩回摇椅,目光投向一半结冰一半金焰莲花盛开的湖面。
“怎么尽给我找事啊!生产队的驴也要休息的!”
织织笑出了声。
“对了,南边的战报你看了吗?”
“看了初步战报,白将军已攻破刘香老巢,擒获贼首,战果颇丰。不过,也暴露了不少两族联军协同作战的问题。”织织回答道。
“嗯,意料之中。”张潇一点点头,“第一次大规模联合作战,能发现自己不足算是很好的了。”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军队才能成长。”
“让白佑洺他们把战后总结做得细致些,尤其是协同指挥、信号传递这些方面,要形成条例,加紧训练。”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