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何雨柱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循着地址找到了红星街道五金修配社。那是个临街的大院子,原先可能是个小作坊,门脸儿灰扑扑的,门口挂着块白底黑字的木头牌子,漆都剥落了些。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锉刀摩擦金属的沙沙声、榔头敲打的叮当响,还有一股熟悉的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他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走进去,光线顿时暗了下来。院子里堆着些废旧自行车架、锈蚀的铁皮桶、断裂的犁头,几个老师傅正埋头干活儿,没人抬头看他这个半大孩子。
“找谁啊,小子?”一个正拿着钢锯条费力锯一根铁管的壮实青年直起腰,抹了把汗,粗声粗气地问。
“我找王主任。”何雨柱声音不大,但清晰。
青年还没答话,旁边一间用石棉瓦搭出来的小办公室里,王主任闻声探出头,一见是何雨柱,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哟,柱子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何雨柱跟着王主任走进办公室。屋里很简陋,一张旧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文件柜,角落里还堆着些待修的闹钟、半导体零件。
“跟你爸妈商量好了?”王主任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嗯。他们同意我放学和周末过来帮忙。”何雨柱接过杯子,没喝,放在桌上。
“好!太好了!”王主任搓着手,显得很高兴,“我们这儿啊,活杂,啥都有。修锅补盆,配钥匙,修自行车,农具坏了也往这儿送。老师傅手艺都没得说,就是……有时候碰到点新玩意儿,或者需要动点脑筋的毛病,就有点抓瞎。”
他指着外面院子里那些老师傅:“你看,像赵师傅,修自行车是一把好手,但你要让他整个省力的新式工具,他就没辙了。李师傅锉工厉害,可看不懂复杂图纸。咱们社里,就缺个像你这样,脑子活、手也巧的!”
王主任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期待。何雨柱安静地听着,心里明白,王主任看中的是他那份“灵性”,是想让他当个技术上的“奇兵”。
“主任,我刚来,什么都不会,还得跟老师傅们多学习。”何雨柱把姿态放得很低。
“谦虚!年轻人谦虚点好!”王主任更满意了,“走,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认认人。”
王主任领着何雨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介绍了赵师傅、钱师傅、孙师傅几位老师傅。老师傅们对何雨柱这个空降来的半大孩子,态度大多不冷不热,只是碍于王主任的面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只有那个刚才问话的壮实青年,叫李抗美,是社里最年轻的正式工,对何雨柱露出了明显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服气。
“抗美,柱子以后就在这儿帮忙,你多带带他。”王主任吩咐道。
李抗美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何雨柱单薄的身板:“细胳膊细腿的,能抡得动大锤吗?”
何雨柱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王主任又指着墙角一台布满油污、锈迹斑斑的老式台钳说:“这玩意儿,夹东西老是打滑,使不上劲,几个老师傅都摆弄过,没整好。柱子,你要有空,瞅瞅能不能给它治治?算是你的入门考验。”
那台钳型号很老,结构笨重,螺杆和导轨磨损严重,钳口也豁了口。在何雨柱眼里,这简直就是该进废品站的东西。但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我试试。”
王主任还有别的事,交代几句就走了。何雨柱没急着去碰那台破台钳,而是先找了个角落放下书包,然后默默走到李抗美旁边,看他锯那根铁管。
李抗美用的是老式钢锯,方法不得要领,身子歪着,使的是蛮力,没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锯条还老卡住。
“李哥,锯铁管,锯条装反了。”何雨柱看了一会儿,轻声说。
“啥?”李抗美一愣,停下动作,拿起锯条看了看齿口,“这不都一样的齿吗?哪有正反?”
“齿是往前倾的,安装的时候,齿尖要朝前。”何雨柱比划了一下,“这样推锯的时候是切削,省力,不容易卡。反过来,是挤压,费劲,还伤锯条。”
李抗美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何雨柱说的,把锯条调了个个儿,重新装上。再一推锯,果然感觉顺畅了许多,噪音也小了。他惊讶地看了何雨柱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那点不服气,消减了不少。
何雨柱也没再多说,转身走向那台破台钳。他没急着动手拆,而是先前后左右仔细观察了一遍,又用手摸了摸关键部位的磨损情况,心里已经有了方案。修复价值不大,但做个简单的改良,让它勉强能用,还是可以的。
他找来几块废弃的铜皮,比划着钳口的大小,用剪刀仔细剪裁,又找出一个报废轴承里的几个滚珠。他没有用电焊(社里也没有),而是用最原始的铆接和镶嵌工艺。先用小锤把铜皮敲打成贴合钳口内部的衬垫,再用冲子在台钳本体和铜衬上打眼,把滚珠嵌进去充当简易的滚珠轴承,减少摩擦。最后,找了段合适的旧三角带橡胶,切成小块,用鱼线牢牢绑在钳口上,增加摩擦力。
整个过程,他没有求助任何人,工具也只用了几样最基本的:锤子、剪刀、冲子、老虎钳。动作不快,但极其专注、沉稳,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老练。
社里其他老师傅开始还偶尔瞥过来一眼,见他在那儿“瞎鼓捣”旧铜皮和废滚珠,都摇了摇头,觉得这孩子在胡闹。只有李抗美,锯完了铁管,忍不住凑过来看。他看着何雨柱把那些不起眼的废料,像变魔术一样,一点点组装到那台破台钳上,眼睛越瞪越大。
忙活了近两个小时,何雨柱才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他握住台钳的手柄,试着转动。
“咦?”旁边的李抗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原本干涩、卡顿,需要使很大力气才能拧动的螺杆,此刻竟然变得顺滑了不少!虽然还能听到细微的摩擦声,但已经不再是那种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何雨柱拿过一小段刚才李抗美锯下的铁管废料,放在改良后的钳口上,轻轻转动手柄。
钳口平稳合拢,裹了橡胶的钳口牢牢夹住了铁管,用力晃了晃,纹丝不动!完全没有了过去一用力就打滑的毛病!
“神了!”李抗美忍不住叫出声来,引得其他老师傅也纷纷围了过来。
“抗美,嚷嚷啥呢?”赵师傅放下手里的扳手,走了过来。
“赵师傅,您看!柱子把这破台钳修好了!现在可好使了!”李抗美兴奋地演示着。
赵师傅将信将疑地上前试了试,拧动手柄,夹紧铁管,脸上也露出了惊容:“嘿!真邪门了!这……你小子怎么弄的?”
何雨柱指了指台钳上那些不起眼的改装:“就是加了点衬垫,减少摩擦,钳口包了层橡胶,防滑。”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老师傅们都是懂行的,仔细一看,就明白这几处看似简单的改动,蕴含的巧思可不简单!尤其是那个用废滚珠做的简易缓冲结构,他们之前根本没想到过!
“这小子……有点门道啊!”钱师傅咂摸着嘴,看何雨柱的眼神彻底变了。
王主任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台焕发新生的旧台钳,又看看被老师傅们围在中间、一脸平静的何雨柱,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柱子,不错!真不错!”王主任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以后社里这些老家伙的毛病,可就指望你了!”
何雨柱腼腆地笑了笑:“主任,我就是瞎试试。”
放学的时间快到了,何雨柱跟王主任和几位老师傅打了声招呼,背起书包准备回家。王主任把他送到门口,塞给他五毛钱:“拿着,今天这活儿,算你试工通过,这是给你的奖励!以后按件计酬,或者给你算工分,绝不会亏待你!”
何雨柱没推辞,接过钱道了谢。
走出修配社,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何雨柱摸了摸口袋里那五毛钱,虽然不多,但意义不同。这是他在这个时代,通过“正规”渠道,凭手艺挣到的第一笔钱。
他回头看了看那块斑驳的“红星街道五金修配社”的牌子,心里踏实了些。这里,或许真能成为他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和起点。
刚走进四合院大门,就看见秦淮茹站在她家门口,正翘首以盼。一见何雨柱,她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紧张和期待:
“柱子,回来了?那个……修配社零活的事,王主任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