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号子声,一排士兵推着一台巨大的冲车,逐步逼近刘府的大门。
巨大的原木槌头在摆臂的作用下,猛地撞上大门。
“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撕裂宵禁的沉寂,厚重的刘府大门在原木槌头的持续猛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向着刘府内崩裂倒塌,碎木飞溅!
“刀盾兵,前进!”襄邑县尉李永大声喝道。
刀盾兵立即举起盾牌,组成紧密的阵线,组成一道移动的壁垒,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跨过门槛,向内碾压推进,抵挡着从院内零星射出的箭矢和投出的石块。
“枪矛手,前进!”
枪矛手开始跟在刀盾兵稳步推进,从盾牌的间隙中,精准而狠辣地刺出长矛!
寒光闪烁间,冲上前来试图堵门的刘府家丁,同时被好几支长矛洞穿,惨叫着倒地。他们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后续跟进的官兵迅速地补刀,鲜血顷刻间染红了门廊下的青石板。
更多的刘府家丁从内院涌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依托廊柱、假山和门窗负隅顽抗。箭矢从暗处零星射出,叮叮当当地撞击在盾牌上,偶尔有官兵中箭闷哼倒地,但整个进攻阵型却纹丝不乱。
火光剧烈跳动,将刀光剑影映照得如同鬼魅乱舞。长矛带着破风声不断突刺收回,带出一蓬蓬温热的血花;环首刀奋力劈砍,与劣质的家丁武器碰撞,迸溅出耀眼的火星,有时甚至能斩断对方的兵器,顺势劈入血肉之躯!
盾牌沉重的撞击声、兵刃刺入身体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声、垂死者的哀嚎、搏命者的怒吼……种种声音疯狂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残酷的死亡乐章。
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火把燃烧的烟焦味。
霎时间,前院变成了血腥的绞肉场。
刘家虽然凭借宅院死守,抵抗得异常顽强,但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配合默契的官军有组织的步步碾压下,防线被一寸寸撕裂,一步步后退。地面上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伤者的呻吟与尸骸混杂一处,几乎无处下脚。
官军人多,装备又精良,一番突袭下来,竟没有多少人受伤,反倒是刘府这边伤亡惨重。
还没与官军接敌的刘府家丁与私兵开始胆怯,有人丢了手中兵器,找地方一躲就不再负隅顽抗。
“持械抵抗者,杀无赦!”
“跪地投降者免死!”
一声声口号如同死神的宣判,在庭院中回荡。
就在这时,刘虎的心腹刘喜,领着四十几名身着铁甲、连战马都披覆马铠的精锐私兵,突然自侧院冲出,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直刺向官军阵线!
这些骑兵蓄谋已久,冲锋势头极猛。
打惯了顺风仗、正忙于清剿刘府家丁的官军猝不及防之下,阵脚顷刻被撕裂出一个缺口,顿时有不少人跟在骑兵身后冲出刘府。
有官兵试图刺马,却发现寻常刀枪根本破不开马匹身上的当胸,一时竟奈何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骑兵带着一股刘府私兵,就要冲破包围,奔逃进襄邑城的黑夜之中。
好巧不巧,刘家的突围方向靠近城门,这一段防线,正是由曲阳兵把守,张梁与陈留四友正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刘复眼见前方火把攒动,蹄声如雷,对方竟是直冲自己而来,不惊反喜,拍手笑道,
“三郎,咱们在外围看热闹,可没想要动手。这可怪不得我们,他们自己撞上门来的!”
他转头对阮瑀、吴懿、高干兴奋喊道,“兄弟们,敌人非但不跪地求饶,还还敢向小爷发动冲锋!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阮瑀今晚是纯看客,连刀都没带,闻言往旁边避了避,恨不得与墙壁融为一体,心中只盼刘复这浑人的傻气千万别沾到自己身上。
吴懿与高干却是热血上涌,早已拔刀在手,跃跃欲试:“刘兄,来得正好!正可试试三郎这刀利不利!”“叫这群贼寇有来无回!”
对面的火把行进速度很快,明显是骑兵出击,你这陈留四友我看要成陈留四傻。
张梁顾不上和他们一起犯二,他丢出两卷绳子,急声下令:“老裴!赵雷!快!在槐树中间拉绊马索!”
两人反应极快,各自带着绳头,飞奔到道旁两棵大槐树之间,打结绷紧。
张梁朝赵云喊道:“子龙!瞄准贼人面门、颈项!尽量保住马匹!”
赵云沉稳应声,手中弩机早已稳稳抬起,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奔腾而来的黑影,冷静地计算着提前量。
张梁这才将陈留四傻拉到路边的树后面,借着夜色掩护藏匿好身形。
阮瑀依言行事,以刘复为首的三个热血中二少年却是不依不饶,要出去阻击敌人。
“啪!”张梁给了刘复一下,“别闹,步兵对骑兵,你打过仗么?!”
挨了一下的刘复这才回过神来,“没,没打过!”
“轰——!唏律律——!”
冲在最前的几骑根本来不及反应,马腿猛地绊在绳索上,顿时人仰马翻!战马凄厉的嘶鸣与骑士骨骼碎裂的脆响混杂在一起,冲锋阵型瞬间大乱。
几乎在同一时刻,“咻!咻!”几声凌厉的破空声响起,赵云扣动弩机,精准的点射接连命中因为绊马索而陷入停滞的骑兵,箭矢刁钻地穿过甲胄缝隙,数名贼人应声落马。
“动手!”张梁低喝一声,带着三傻、裴元绍与赵雷几人同时抢上!身边的曲阳兵也不甘示弱,纷纷冲杀上前。
张梁和赵雷手中长枪如电,刺挑马背上的敌人,刘复和裴元绍怪叫着挥刀猛砍堕马落地的骑兵;吴懿、高干则并肩而上,刀光闪动,跳起来将惊魂未定的骑士从马上扫落。
紧随在骑兵身后的,还有几十名试图趁乱冲出的刘府心腹家丁!他们见前路被阻,刘喜被困,顿时红了眼,嚎叫着挥舞兵刃扑了上来,与张梁等人瞬间斩作一团!
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再次响彻街口,战况陡然变得激烈无比。
而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这场突围与阻击吸引时,谁也没有察觉到,一道黑影正借着外面震天的厮杀声作掩护,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刘家后院假山园林的深处。
冲出刘府的几十名带甲骑兵与负隅顽抗的家丁,在曲阳兵精准狠辣的弩箭射击与步卒层层推进的剿杀下,迅速土崩瓦解,或死或降,抵抗转眼便被碾碎。
与此同时,刘府内的厮杀也在两个半时辰后渐趋沉寂,唯有伤者的哀吟与官兵逐屋清查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
襄邑县尉李永迅速清点所有被俘虏人员,逐一验明正身后,脸色猛地一沉——刘家的家主刘虎,竟然不在其中!
此时已经是半夜,火光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几步之外就是一片漆黑,大规模搜捕已不可能。
李永立刻传令:加派士卒严守城墙与城门,宵禁时段出现在城里街上的闲杂人等都要被带到刘府盘查,只待天亮之后便展开全城大索。
早在今晚行动之前,他便已与县令应余达成共识:刘虎,必须死。
他一把揪出刘虎的心腹刘喜,当场刑讯逼问。
刘喜本就受了伤,又被他一顿抽打,浑身都是血,颤抖着哀告,
“官爷!家主他只命我穿戴整齐,带领精锐骑兵向外冲杀突围…其后我便再未见过他啊!”
李永闻言又是两鞭子抽过去,“还家主,你刘家厉害啊,私藏这么多甲胄,给你全府上下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刘喜满口讨饶,却已经不知不觉改了口,“小的…小的真不知刘虎的去向!”
赵咨在一旁,沉吟片刻道:“刘虎定然还未逃出襄邑。眼下已是宵禁,全城封锁,守备森严,他若此时露面,无异于自投罗网。此獠狡诈,必是藏匿于城中某处,极可能…仍在这刘府之内!”
张梁也点头附议,并劝阻了李永的继续拷打,“李县尉,暂歇片刻,再打恐怕要出人命了。须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刘虎正是利用我等急于擒他的心思,反其道而行,藏身暗处。”
“灯下黑!”李永恍然大悟,自己是当局者迷,“这刘虎当过山贼,果然不是蠢货!”
他立即下令,“来人!将刘喜捆结实了,把他的家小都给本官带上来!我倒要看看,他是真不知情,还是嘴硬欺瞒!”
不多时,兵士便押来一名妇人及两个幼童,推搡至刘喜面前。那妇人见刘喜血污满身被绑在柱上,顿时与两个孩子扑上前去,抱作一团嚎啕大哭,哀声刺破夜空。
“刘喜,睁眼看清楚,这可是你的妻儿老小,”李永一水的反派言论,“你若从实招来,我或可饶你性命;若再冥顽不灵…就休怪本官无情!”
妇人吓得魂不附体,泣声哀求:“当家的!官爷问什么,你知道就说啊!咱们一家四口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成吗?”两个孩子亦紧紧搂着父亲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刘喜望着泣不成声的老婆孩子,面色惨然。他也想说,可他真不知道刘虎在哪,思索片刻后,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猛地抬头嘶喊:“官爷!官爷!小的虽不知刘虎藏在哪儿…但、但小的知道他的宝贝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