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带着人进去一番寻找,却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好东西倒是不少。
将屋子里的东西粗略盘点了一圈,关羽问道,“公子,这些东西是否要搬到外面去?”
“不要动这些东西,”张梁摆摆手说道,“等明天官兵上山了,让赵咨与张登安排专人去登记造册。”
带来俘虏一问,原来这是贼首张固的住所,平时就他和儿子两个人住。
关羽问道,“这屋子平常是何人收拾?”
俘虏伸手往另一边指了指,正是晚上摸营时发现的上了锁的木棚。
众人直奔那一排低矮木棚,棚里早已被厮杀声惊醒的人,听闻逼近的脚步声,惊恐万状,哭声陡然增大。
“屋里之人,不要惊慌!”张梁朗声喊道,“我等是郡县官军,此来营救大家。”
“砸开!”张梁命令道。
一名士兵走上前去,却发现木门并没有上锁,随即推开木门。
一股霉味、汗臭和荷尔蒙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火光探入,映照出里面的景象:数十名年轻女子蜷缩在铺满烂草的地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身上多有淤青伤痕。
见到手持兵刃、满身浴血的张梁等人,她们如同受惊的羔羊,惊恐地向后缩去,发出压抑的呜咽。
张梁心中一恸,放缓声音,尽量温和地说道:“诸位姑子莫怕,我等是钜鹿来的义兵,山贼已被剿灭,你们得救了。”
他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女人们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嚎啕大哭。
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屈辱、恐惧和被解救重获新生的欣喜。
张梁立即吩咐士兵取来清水、食物给她们先补充体力,还安排了几名年纪大的士兵负责安抚照料她们。
等她们从木棚里出来后,吃过水食,稍微缓一缓。
“贼首屋子里有不少干净衣服,”张梁说道,“清点一下有多少人,把那群可怜女子安置到那边屋里休息。”
张合道,“公子,怕是不妥,那屋子里东西不少,只怕有人趁机…”
“没事!”张梁摆摆手,打断了张合的话,“此间财物皆为不义之财。她们若有所需,尽管取用,与咱们没有关系,官军要等天明才上山。当务之急是安顿好这些受难女子,擒获张固、刘豹等贼首。”
正当士兵们转移被掳掠上山的女子时,关羽的目光扫过那间宽敞的木棚,锁定在角落里一个蜷缩的年轻身影上。
这年轻人虽然也穿着破烂衣衫,脸上有着不少污渍,试图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但其举止间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异样。
关羽大步上前,沉声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身体一颤,反而将头埋得更低。
关羽丹凤眼微眯,不再多言,伸出大手一把将其提起。那人惊呼挣扎,在关羽手中却像一只鸡仔般无力反抗。
这一拉扯,顿时露出了破绽——他外衫虽然破旧肮脏,但里面贴身的衣料却明显细腻干净,竟还是丝绸的高端衣物,显然不是长期被囚禁的人所能拥有的。
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腕更是白白净净,与周围女子粗糙污浊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竟是个男子!!”关羽一声喝问,“你是何人?为何混迹在被掳的女子之中?”
年轻男子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张梁闻声走来,见状心中已明了七八分,这估摸着就是张固的儿子,见势不妙躲进了人群之中,企图蒙混过关,难怪刚才木门上的锁头不见了。
他对着惊恐的女子们朗声道:“诸位娘子莫要害怕!山寨贼首张固、刘豹皆已被擒,数百名山贼非死即降!”
他伸手指向那少年,“此人,你们是否认得?有何冤屈,今日尽可道来,本公子今日定为你们做主!”
张固与刘豹虽然落败,但还没有被揪出来,张梁不过是想让这群女人们开口,指认这人的身份。
女人们面面相觑,一开始还是没人敢开口,被长期禁锢带来的恐惧和压迫让她们习惯沉默,即使张梁开口说为她们做主,她们还是心有余悸。
张梁语气更加温和,“山贼已经全军覆灭,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们。不要怕,告诉我,这人是谁,让恶人受到应有的惩处,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一阵沉默之后,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妇人交换了眼神。终于,一名妇人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那少年,眼中迸发出仇恨之光,声音尖利,“他是!他是张固那个畜生的儿子张英!别看他年纪小,心肠比他老子还毒!”
此言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积压的愤怒与屈辱如决堤洪水般爆发出来。
“他时常带着人来牢里挑人…稍有不从便拳打脚踢!”
“上月…上月春花就是不堪受辱,被他逼得跳崖自尽!”
“他…他让我们光脚在炭火上走,以此取乐!”
……
女子们纷纷哭诉指控,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这张英年纪虽小,才十三岁,却在张固的耳濡目染之下,在山寨中作威作福,对待被掳妇女尤为残忍暴虐,其行径令人发指。
关羽的拳头攥紧,指节都捏得发白,这张英,俨然就是另一个吕熊。“畜生!小小的年纪,简直是畜生不如!”
张英见众人纷纷出面指认,自己往日的罪行彻底败露,竟然抬起头来。令人诧异的是,他脸上不见丝毫悔改之意,反而浮起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扭曲笑意。
“哼,是又如何?”他嗤笑一声,声音还是少年的腔调,但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这山寨里我想怎样就怎样!那些不肯从我的,死了也是活该!你们这些贱人,早知道就该把你们都……”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竟洋洋自得地炫耀起来,“告诉你们,我从十岁起就跟着我父亲发落人!第一个是个嘴硬的货郎,我用烧红的烙铁烫他的胸口,听他惨叫那可真有意思!”
“去年那个咬伤我爹的丫头,我让人把她割了几十道口子,吊在树上,好多苍蝇啊…”他一脸的沉醉状态。“叮在她身上,严严实实。还有那个老头,非但不主动交上钱财,还妄想逃跑,我亲自放的狗……”
他环视周围怒目而视的女子,眼神中满是轻蔑和炫耀,“我今年才十三,按《汉律》,‘年未满十五可赎刑’。就算我杀了人,我爹攒下的钱财也够赎我一百次!”
哟呵,这还是个懂法律的超雄坏胚子,留他不得!张梁目光转冷,正要发作。
“够了!”关羽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丹凤眼中寒光凛冽,杀气几乎凝成实质。一巴掌抽在张英脸上,将他打得踉跄倒地,嘴角顿时溢出血丝
“打吧…打啊!…反正你们杀不了我…我有的是钱赎罪…”张英趴在地上,竟还在嘶哑地笑,“等我出去…看你能奈我何!”
“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张梁的声音冰冷如铁,一脚踩在他嘴上,打断了张英的狂言,“就你小子叫张英啊!将这个天生坏种绑在桩子上!待擒获张固,一并送官治罪!”
“姓个张就给你狂的!还你能奈我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姓黄呢!”张梁恨恨地又踩了几脚,将鞋底上的泥沙都在他脸上刮干净了,“小爷我天赋异禀,都不敢像你这么嚣张!”
进口的是鞋底的血污和泥沙,张英正在“呸呸”往外吐,士兵们上前,一块黑抹布塞进他嘴里,毫不留情地将他拖走,绑在院子里的一根木桩上。
张梁看着悲愤交加的女子们,沉声道:“诸位放心,天道昭昭,善恶有报。所有为恶之人,必将付出代价。纵有律法漏洞,也必有严惩之日!”
女子们亲眼见证这恶徒被绑好,积郁的怨气终于得以稍解,但张英那番有恃无恐的言论,却在每个人心中投下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关羽随在张梁身后,愤然道:“公子,这张英如此凶残,绝不能就此算了!”
张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等找到张固,自会让他们父子团聚,一同上路!”
关羽问道,“可公子你刚才不是说交由官府治罪?!”
“动用私刑犯法,”张梁微微一笑,“你看看人家张英,小小年纪都知道研读汉律,钻律法的空子,咱们又岂能落于人后?”
张合在一旁颔首:“公子想必已有良策。”
张梁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进屋休息的女人们,叹了口气说道,“小小一个山贼窝,就能祸害这么多人。找到张固,对他们进行公审,让这些可怜人和山贼俘虏上前指认,留下口供与笔录,交由他们自己处置便是——明日官军若是问起来,就说是山贼幡然悔悟,妇孺义愤难平,群情激奋之下,打杀了两名首恶。”
关羽拱手道:“公子高见!届时,关某可否……”
张梁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与我等并无干系的话,你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