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的日头毒得像火烤,刚过晌午,院里的青石板就烫得能烙饼。陆野猫在屋里,正给暖宝扇着蒲扇,小丫头趴在凉席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无精打采地数着窗外的蝉鸣。“爸爸,我想吃冰糕。”她有气无力地哼哼,“奶奶说不能贪凉,会肚子疼。”
陆野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再忍忍,奶奶有办法,保证让你凉快又舒服。”他说的办法,便是小暑时节,奶奶雷打不动的功课——晒伏姜。
院门口,王铁柱扛着半袋子新挖的生姜进来,姜块还沾着湿润的泥土,辛辣的香气扑面而来。“野子!我刚从地里刨的,姜母子长得壮实,姜辣素足!”他擦着汗,“这玩意儿晒成伏姜,比啥都管用。”
“铁柱哥,辛苦!”陆野接过姜袋,“去年你给的伏姜,暖宝喝了半个夏天,都没怎么闹肚子。”
李狗蛋拎着一大壶老冰糖跟在后面:“这是按你要求备的,伏姜茶要配老冰糖,败火又润喉。”他冲屋里喊,“叶丫头!准备大缸和竹匾,今天咱们晒姜!”
暖宝一听有活干,立刻忘了暑热,从凉席上跳起来:“我要帮忙!我要给弟弟晒姜!”她踮着脚够竹匾,“弟弟的姜,要晒得最香!”
陆奶奶系着靛蓝围裙,笑眯眯地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把小刀:“小宝儿来,看奶奶怎么处理姜。”她教暖宝用小刀刮去姜皮,“要刮干净,不然晒出来会发霉。这姜啊,就像咱们人,得把坏毛病都刮掉,才能健健康康。”
“嗯!”暖宝学得有模有样,虽然刮得歪歪扭扭,但小脸上满是专注,“我把弟弟的坏毛病都刮掉,他就不会哭鼻子了!”
晒姜·守艺
晒姜是个慢功夫。陆奶奶将处理好的姜块切成薄如蝉翼的姜片,整齐地码在竹匾上。“要切得薄,晒得才快,药效才容易出来。”她将竹匾搬到屋檐下的阴凉处,“不能暴晒,要阴干,这样姜的温性才保留得住,不会上火。”
叶知秋端来一碗老冰糖水:“妈,您歇会儿,喝口水。”她接过陆奶奶手里的刀,“我来切吧,您指导我。”
“好。”陆奶奶坐在门槛上,摇着蒲扇,“这刀工,讲究的是稳和匀。就跟过日子一样,急不得,要慢慢来,才能把苦日子过出甜滋味。”
暖宝蹲在旁边,小手托着腮帮子看:“奶奶,这姜片像不像黄色的小月亮?”
“像!”陆奶奶夸奖道,“小宝儿的眼睛尖,长大肯定是个巧手。”
王铁柱把晒好的姜片收进大瓦罐:“我娘说,伏姜要密封在瓦罐里,等入了伏天,拿出来泡水喝,那才叫一个地道。”他拍了拍罐子,“给你家留个大罐子,够喝一夏天。”
李狗蛋搬来一口大缸:“这是我家腌酸梅汤的缸,借你家存姜片。”他往缸里撒了把盐,“隔几天翻搅一下,姜片不容易坏。”
陆野看着满屋子的姜片,闻着那股辛辣又清新的味道,心中踏实:“有了这些,这个夏天,咱家人就都有了‘凉方子’。”
姜茶·暖心
傍晚,暑气稍退。陆野烧了壶山泉水,将金黄的伏姜片和老冰糖放进陶壶里,小火慢熬。“水要滚开,姜味才出得来。”他搅动着壶里的姜茶,“这茶,喝下去从喉咙暖到胃里,再从胃里散到四肢百骸,汗一出,人就凉快了。”
第一碗姜茶,陆野端给了陆奶奶:“妈,您先喝。”
“好喝。”陆奶奶咂咂嘴,暖意从心底升起,“比我当年嫁过来时喝的还香。”
暖宝捧着小碗,小心翼翼地吹着:“爸爸,这个茶辣辣的,像弟弟的小脾气!”她皱着小眉头喝下去,随即又露出笑脸,“但是喝下去,好凉快!”
“那是。”叶知秋笑着给她擦嘴,“这是咱家的‘消暑神器’。”
王铁柱和李狗蛋也凑过来:“给我们也来一碗!”两人喝着姜茶,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这天儿,有姜茶,再有个西瓜,神仙也不换。”
李狗蛋从井里捞出个冰镇西瓜:“这不,备着呢!”西瓜切开,红瓤黑子,凉气四溢。
赏荷·纳凉
吃过晚饭,暑气全消。陆野带着全家去村后的小池塘赏荷。满池的荷花亭亭玉立,粉的、白的,在月光下像一群害羞的少女。
“爸爸,荷花好漂亮!”暖宝蹲在池边,指着荷花,“弟弟以后要是在这里玩水,肯定会开心!”
“会的。”陆野抱起她,“等天再凉快点,爸爸带你和弟弟来采莲蓬。”
陆奶奶坐在塘边的石凳上,望着满池荷花:“我年轻时,也喜欢采莲。这荷叶,晒干了能做枕头,安神。”
“妈,那我们明年采些荷叶。”叶知秋柔声说,“给您和暖宝做个新枕头。”
月光下,一家人坐在塘边,闻着荷花的清香,听着蛙鸣虫唱,心中的燥热与烦闷一扫而空。陆野觉得,这便是夏天最美好的样子——有炎炎烈日,也有清风荷香;有辛勤劳作,也有闲情雅致。
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小暑的姜,晒出夏的凉。
姜片凝着辛辣,伏茶暖着脾胃,
弟弟的姜茶梦,姐姐的荷花香,
奶奶的老智慧,
都在说:
夏日可畏,
有姜可依,
便是最好的慰藉,
最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