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重伤昏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也传到了百里之外的疫区。
彼时,苏芷柔刚刚带领助手们成功控制住疫情的进一步扩散,几个重症病患在她的精心治疗下,病情也趋于稳定。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她,正靠在临时药棚的柱子上,准备小憩片刻。
传令兵带来的消息,像一道惊雷,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疲惫。
“萧将军……中箭……昏迷不醒……”她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脸色刹那间血色尽失,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
“苏医官!”副手连忙扶住她。
苏芷柔猛地站稳,推开副手的手,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甚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这里交给你们!按我定下的方子继续用药,密切观察,若有反复,立即记录!”她语速极快地交代,声音却异常稳定。
她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沾染了疫区污秽、带着难闻气味的衣裳,只匆匆抓起那个从不离身的药箱,对随行保护她的那队亲兵道:“备马!去主帅大营!”
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苏芷柔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不能有事!
当她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地冲进主帅大营,冲到萧煜榻前时,随军医官正束手无策地摇头。萧煜昏迷不醒,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而微弱,肩头的伤口虽经处理,但周围皮肉已开始发黑溃烂,明显是箭毒发作,引发热毒内陷,已危在旦夕。
苏芷柔扑到榻边,颤抖着手指搭上他的腕脉,又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和瞳孔。她的心沉到了谷底,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准备热水、剪刀、烈酒,还有我药箱里的银刀和那包白色药粉!”她迅速下令,声音不容置疑。此刻,她不再是那个温婉的懿妃,而是掌控生死的神医。
她摒弃了所有杂念,眼中只有病人。她用银刀小心翼翼地剔除腐肉,用特制的药粉清洗消毒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又以金针渡穴,刺激他几近衰竭的生机。她开出药性猛烈的清毒方剂,亲自守在药罐前,掌握着火候,然后不顾男女之防,亲手撬开他紧咬的牙关,将温热的药汁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夜深人静,军帐中灯火如豆,只剩下他们二人。苏芷柔疲惫地坐在榻边,用湿布细细擦拭萧煜滚烫的额头和脖颈。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毫无血色的嘴唇,记忆中那个在千军万马中指挥若定、私下里却会因她一句叮嘱而耳根微红的将军,与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终于出现裂痕,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他包扎着厚厚纱布的肩头,晕开一小片深色。
“萧煜……”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哽咽,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心疼,“撑下去……你说过要守护这片疆土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不知是否听到了她的呼唤,昏迷中的萧煜,无意识地动了动,那只未受伤的右手,竟缓缓移动,摸索着,最终覆上了她放在榻边的手,紧紧握住。
他的手心滚烫,力道却大得惊人,仿佛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浮木与光亮。
苏芷柔浑身一颤,却没有抽回。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泪水流得更凶,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汹涌的情感彻底冲垮。
帐外,北风呼啸;帐内,一灯如豆,映照着紧紧相握的手,和一段在生死边缘悄然变质、再也无法压抑的情感。而这一切,连同萧煜重伤、苏芷柔擅离疫区前来救治的详细经过,都被忠实的书记官记录在案,即将成为呈送长安御前,那份最沉重也最复杂的奏报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