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性炭与外源性血清的联合使用,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巨石,激起了生命的涟漪。接下来的两日,萧煜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伤处的乌黑尽褪,红肿消退,只余下正常的创口愈合迹象。他灰败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变得平稳有力。
在苏芷柔第二次血清注入后的傍晚,萧煜的眼睫颤动数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将军!”苏芷柔一直守在榻边,此刻见他醒来,声音带着哽咽,紧紧握住了他无力的手。
萧煜的眼神初时有些涣散,适应了烛光后,聚焦在苏芷柔布满血丝却难掩惊喜的脸上,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芷柔……水……”
一碗温热的参汤小心翼翼地喂下,萧煜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些许。他环顾四周,认出是京郊皇家庄园的陈设,又看到侍立在一旁、面露欣慰的张允和几位太医,心中已然明了大概。
“臣……无能,劳陛下挂心,累及……”他想撑起身子,却被苏芷柔轻轻按住。
“萧卿安心静养,一切自有朕在。”李琮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他得知萧煜苏醒,即刻便赶了过来。他走到榻边,看着萧煜虽然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放松,“此番你能脱险,多亏了顾娘娘留下的笔记,张允的机变,还有安济夫人,不惜自身,为你输注血清。”
萧煜闻言,目光深深看向苏芷柔,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感激与柔情。他复又看向李琮,挣扎着想要禀报军情:“陛下,西北……”
“西北之事,稍后再说。”李琮摆手打断,“你如今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军务暂由副将代理,防线稳固,你无需担心。”他顿了顿,语气转沉,“倒是你此次遇袭,以及回京路上京中流传的诸多谣言,背后恐非孤立之事。你仔细回想,中箭前后,可有何异常?那箭毒,军中可有记载?”
萧煜凝神思索,片刻后道:“回陛下,那日臣率队清剿一伙盘踞在商道附近的马匪,其战斗力远超寻常匪类,进退颇有章法。臣中箭时,是在追击其头目‘沙狐’之时,冷箭来自侧翼隐蔽处,箭簇奇特,带倒钩,幽蓝色,绝非普通马匪能有。至于毒素……军中医官亦不识,只知其性烈,蔓延极快。”
“‘沙狐’”李琮咀嚼着这个名字,“柳玄虽死,余孽犹在,且与境外勾结日深了。”他看向萧煜,“你可知,你重伤的消息传回,朝中便有人弹劾你擅离驻地,甚至污你与安济夫人”
萧煜脸色一沉,虎目中含怒:“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与芷柔亦是陛下明旨赐婚,清清白白!何人敢?”
李琮淡淡道,“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但他们选择在此时发难,必有所图。朕怀疑,此次袭击与你之前大力推行的《通商令》、打击走私有关,背后是那些利益受损的西域豪商,他们有所勾连的江南世家。”
正在此时,王瑾悄无声息地进入,呈上一封密报:“陛下,查到了。最初散播流言的两个混混,其上线与城南‘福运粮行’的东家有关,而这家粮行,明面上是河北商人所开,实际背后有江南林氏的股。”
“江南林氏…”李琮眼中寒光一闪,“就是那个靠着漕运和丝绸起家,近年来一直试图插手西域贸易,却被官造坊和《通商令》压得喘不过气的林家?”
“正是。老奴还查到,林家三爷的妻妹,是武安伯南宫燕的一个妾室。虽然南宫燕伏法,但其部分暗中经营的人脉和财路,似乎被某些人接手了。”
线索开始交织!江南商业势力,与前朝宫变余孽的残存网络,竟然通过联姻和利益输送,隐隐连接在了一起。他们一边在朝堂散布流言攻击萧煜,一边可能在宫中策划了对皇后的暗害!
“很好。”李琮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既然他们伸出了爪子,那朕就一根根给他们剁掉!王瑾,给朕盯死林家,还有与林家过往甚密的所有官员。收集证据,不要打草惊蛇。”
“老奴明白。”
李琮又看向萧煜和张允:“萧卿痊愈之前,西北军务朕会亲自过问,格物所新改进的一批军械,正好借此机会检验其实战效果。张允,你此次有功,擢升格物所副监事,协助朕统筹工部与格物所一应革新事宜,尤其是军工作坊。”
“臣遵旨!”张允激动领命。
“至于你,萧煜,”李琮目光落在他的伤腿上,“给朕好好养着。未来的西北,乃至更广阔的疆域,还需要你这把利剑。等你康复,那些躲在暗处放冷箭、散流言的魑魅魍魉,朕还要借你之手,一一扫清!”
萧煜挣扎着抱拳,虽虚弱,却目光炯炯:“臣,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