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诏书如同春风,吹散了西北上空的最后一丝阴霾。镇西侯萧煜与安济夫人苏芷柔之事,从一桩可能引发朝堂震荡的秘辛,转眼变成了彰显天子仁德、体恤功臣的一段佳话,在玉门关内外传扬开来。
军营中,那些曾与萧煜并肩作战、又受过苏芷柔救治的将士们,听闻此讯,无不欢欣鼓舞。粗犷的军汉们或许不善言辞,但他们会将最好的皮毛、最新鲜的猎物悄悄放在主帅营房外;会在苏芷柔巡视伤兵营时,投以比以往更加敬重与善意的目光。
萧煜的伤势在苏芷柔的精心调理下,恢复得很快。卸下了心中最大的负担,他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许多,眉宇间常年凝聚的肃杀之气也淡化了不少,偶尔甚至会露出些许朗然的笑意。
这一日,他处理完军务,来到苏芷柔临时栖身的小院。这里原本是军中一位文书的住所,如今被简单收拾出来,充作她的居所兼药房。院内晒着各类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萧煜站在院门口,看着苏芷柔正弯腰小心地翻动着笸箩里的草药,夕阳的余晖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心中一动,缓步走近。
“芷柔。”他轻声唤道。不再是疏离的“苏医官”,也不是过往恪守臣礼的“懿妃娘娘”,而是他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
苏芷柔闻声抬头,见到是他,脸上微微泛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萧将军……你伤势未愈,不宜多走动。”
“无妨,已好多了。”萧煜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心中鼓荡着难以言喻的情感。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大的木匣,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郑重:“这个……给你。”
苏芷柔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支素雅的玉簪,玉质温润,簪头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样。
“这……”她抬眸看他。
萧煜耳根微红,目光却坚定:“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是我母亲留下的。她曾说,将来要送给……我的妻子。”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芷柔,陛下已许我们婚配。我萧煜一介武夫,不懂风花雪月,只知一颗真心。你若……不弃,我愿以余生,护你周全,与你同行。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最质朴的语言和最真诚的心意。在这西北边城,在弥漫着药香的小院里,这位在千军万马前都面不改色的将军,此刻竟紧张得手心冒汗。
苏芷柔看着手中的玉簪,又抬眸望着眼前这个紧张得如同毛头小子般的男人,想起疫区中的生死与共,想起他重伤昏迷时自己的恐惧,想起他跪在帐中为她请命的决绝……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泪水是滚烫而甜蜜的。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那支玉簪,缓缓递还给他。
萧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脸色微微发白。
却见苏芷柔微微侧过头,轻声道:“你……帮我戴上。”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将萧煜淹没!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玉簪,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将那支承载着母亲祝福与他全部心意的玉簪,簪在了苏芷柔乌黑的发间。
玉簪素雅,却与她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
“好看。”萧煜看着她,憨憨地笑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满足。
苏芷柔垂下头,脸颊绯红,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们的婚礼,没有选择回长安风光大办,而是遵从了皇帝“依民礼婚配”的旨意,在玉门关内,简单而热闹地举行了。
没有高堂满座,主婚人是军中德高望重的老参军。宾客便是军营中的将士,以及闻讯赶来、曾受过苏芷柔恩惠的边民。酒是军营的烈酒,菜是大伙凑份子弄来的牛羊与当地菜蔬。
篝火燃起,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粗犷的军歌与胡旋舞的节奏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萧煜换下了戎装,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色常服,苏芷柔则是一身大红的新嫁衣,没有凤冠霞帔,只是发间簪着那支玉簪,清丽动人。
在众人的起哄与祝福声中,萧煜与苏芷柔饮下了交杯酒。他看着身旁在火光映照下愈发娇美的妻子,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圆满。
“敬将军!敬夫人!”将士们举碗狂呼,声震旷野。
就连远在长安的李琮,也派人送来了贺礼——一套精美的医书,与一副御笔亲题的匾额:“济世安疆”。
这四个字,既是对苏芷柔医术仁心的肯定,也是对萧煜戍边功绩的褒奖,更是对他们这段姻缘最恰如其分的祝福。
夜深,宾客渐散。
新房内,红烛高燃。萧煜握着苏芷柔的手,两人并肩坐在榻边。
“委屈你了,婚礼如此简陋。”萧煜低声道。
苏芷柔摇摇头,靠在他未受伤的肩头,声音轻柔却坚定:“这里很好。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窗外,是西北清冷的月光与无垠的戈壁;窗内,是相依相偎的两人,与他们对未来平凡却幸福生活的憧憬。曾经的宫闱妃嫔,如今是边关医者;曾经的帝国将领,如今是深情夫君。身份的转变,命运的流转,最终在这座边城,找到了各自最好的归宿。
从此,镇西侯萧煜与安济夫人苏芷柔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共同守护着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也守护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