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大捷的余温尚未散尽,京城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表面上看,皇帝论功行赏,抚恤灾民,朝会之上再无激烈的争吵,仿佛一切都在新君的掌控下步入正轨。但暗地里,嗅觉敏锐的人都察觉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北镇抚司的缇骑活动愈发频繁,几位重臣府邸周围的“闲杂人等”也明显多了起来。
养心殿内,李琮正对着那封来自西北的密信沉思。靖安侯的警示绝非空穴来风。关外部落、神秘商队、京中大佬……这几条线若串联起来,指向的阴谋足以动摇国本。赵崇一案,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陛下,”陆铮无声无息地出现,低声禀报,“根据杨岳提供的‘虎口胎记’线索,我们排查了近日所有进出京城的可疑人员,发现一名符合特征的药材商人,曾数次出入……刘铭刘大人在城南的一处别院。”
刘铭?李琮眼中精光一闪。这个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果然也不干净!他原本以为刘铭只是贪财,与漕运案牵扯颇深,没想到竟也可能与边关异动、甚至域外势力有染!是了,若想大规模资助关外部落或进行某种交易,离不开庞大的资金流动,刘铭的户部,正是最好的掩护和渠道。
“盯死那个药材商人,还有刘铭的别院。查清他们接触的目的,运送的是何物。”李琮下令,“记住,切勿打草惊蛇。”
“臣明白。”陆铮领命,又道,“另外,对张正清府的监视,暂无异常发现。张阁老近日深居简出,除了门生故旧正常拜望,并无特殊举动。”
老狐狸。李琮心中冷哼。张正清越是平静,越说明其城府之深。或许,他正在暗中观察,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或者,早已布好了后手。
“宫内那几个嫌疑人呢?”李琮问起另一件心头刺。
“依旧没有异动。或许是因为陛下遇刺后宫内戒备森严,他们暂时蛰伏了。”陆铮回答。
李琮点了点头。内鬼不除,终是心腹大患。但他有耐心,只要对方还在宫中,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这时,周全进来禀报:“陛下,顾太傅求见,说是感谢陛下对臣女的赏识,并呈上一些地方官吏考评的条陈。”
李琮心念微动:“宣。”
顾言亭进殿,行礼后,果然先是对皇帝厚爱其女表示感激涕零,随后才呈上几份关于吏治的条陈,内容多是老生常谈,但文笔老辣,见解也算中肯。李琮耐着性子听完,勉励了几句。
末了,李琮似不经意地问道:“顾爱卿,令嫒近日在忙些什么?那琉璃烧制,可又有新进展?”
顾言亭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略带骄傲的复杂神情:“回陛下,小女……痴迷此道,近日又泡在陛下特许设立的琉璃坊中,说是要尝试烧制更大、更平整的琉璃片,臣也劝不住……”
更大、更平整的琉璃片?李琮心中一动,那不就是 towards 玻璃窗甚至更精密光学仪器的方向吗?顾明月此女,果然天赋异禀。
“无妨,奇巧淫技,若于国于民有利,便是大道。顾爱卿不必过于拘泥。”李琮微笑道,“改日朕得闲,倒想去看看顾小姐又弄出了什么新奇玩意。”
顾言亭连称不敢,心中却是一凛,皇帝对明月的关注,似乎超出了对寻常“匠人”的范畴,这究竟是福是祸?
送走顾言亭,李琮沉思片刻,对周全道:“传朕口谕给将作院,顾明月所需一应物料、人手,务必优先满足,不得有误。”
他有一种预感,顾明月的研究,或许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波澜不惊,但暗地里的调查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陆铮那边传来消息,那个虎口有胎记的药材商人,与刘铭别院的管家接触频繁,似乎是在洽谈一批“珍稀药材”的买卖,但具体品种和数量却讳莫如深。而进一步的跟踪发现,这批所谓的“药材”,最终打包的仓库,竟然靠近漕运码头!
漕运、刘铭、边关、域外……几条线索似乎隐隐要交汇在一起。
与此同时,靖安侯的第二封密信送到,内容更加惊心动魄:那些与不明商队接触的关外部落,近期频繁调动人马,似有集结之势,而部落首领帐中,曾出现过来自中原的、做工精致的器物,绝非普通商货。
对手的庞大和狡猾,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斗志。
“陛下,张首辅递牌子求见。”周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张正清?在这个敏感时刻,他主动求见,意欲何为?是来试探,还是来示好?亦或是……另有所图?
李琮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帝王的威仪:“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