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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沉重的铜环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江谢爱攥着那封被父亲江墨山墨迹浸透的信笺,指尖几乎要嵌进粗糙的宣纸里。信上“晨铭吾侄”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口。原来,父亲与杨晨铭的渊源,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要早。她曾以为的重生相遇,不过是父亲早已铺就的守护之网。这认知带来的震动,甚至压过了密室里那具苏氏旧人尸骸带来的寒意。

她深吸一口气,初春的冷风灌入肺腑,却吹不散心头那团乱麻。身后,李将军派来的亲兵已悄然集结,都是江父旧部,此刻眼神里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江谢爱将那封证明江家清白、也揭开杨晨铭身份一角的关键信笺,小心贴身收好。另一只袖袋里,则藏着那份足以粉碎“江家通敌”谣言的伪造兵法地图——那粗糙的笔触、错误的地理标注,与父亲珍藏的精妙图卷判若云泥。

“县主,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在太极殿召集百官,似有异动!”一名暗卫疾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锋般的紧迫。

江谢爱瞳孔骤缩。她知道,这一天终究来了。太后和苏氏旧人蛰伏多时,终于要撕下伪装,借她“私通外敌”的荒谬罪名,行废帝夺权之实。她抬头望向皇城方向,朱红的宫墙在暮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张开獠牙。

“走!”她不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去太极殿!赶在他们动手之前!”

太极殿内,烛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太后端坐于御座之侧,面容在摇曳的光影下显得格外阴鸷。殿中,苏氏旧人、部分被蒙蔽或利诱的官员肃立两侧,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年幼的皇帝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小脸煞白,眼神里满是惊恐与茫然。

“宣江谢爱上殿!”太后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殿门洞开,江谢爱一身素色劲装,孤身一人,却挺直了脊梁,一步步踏入这龙潭虎穴。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审视,有怀疑,有敌意,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无视那些刀子般的视线,目光直直落在御座旁的太后身上。

“臣女江谢爱,参见太后陛下,参见陛下。”她的声音清冷,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太后冷哼一声,未等她起身,便厉声喝道:“江谢爱!你私通外敌,泄露我朝兵法,致使边关告急,人证物证俱在!其罪当诛!来人,将她拿下!”

“且慢!”江谢爱猛地抬头,厉喝一声,竟将那些扑上来的禁军喝得微微一滞。她目光如电,扫过殿上众人,最终落在主位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陛下!臣女冤枉!所谓‘私通外敌’,实乃奸人构陷!臣女今日,正是为洗刷江家污名,揭露幕后真凶而来!”

“一派胡言!”一名苏氏旧人官员厉声反驳,“边关将领亲报,敌军持有江家兵法!铁证如山!”

“铁证?”江谢爱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那份伪造的地图,高高举起,“这才是敌军所持之物!请诸位大人仔细观瞧!这图上,山川走势错漏百出,关隘标注更是荒谬绝伦!这岂是我江家世代相传、精研兵法的先父所绘?分明是拙劣的仿冒,意在嫁祸!”

她快步走到殿中,将地图展开在御案前。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凑近细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地图的粗劣,简直是对江家兵法智慧的侮辱。

“这……这……”一位老臣张口结舌。

“太后!”江谢爱猛地转向太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悲愤,“您口口声声说臣女通敌,可曾想过,这嫁祸之计,与当年构陷我江父‘通敌’的伎俩,何其相似?!”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旧案重提,瞬间点燃了无数人心中的疑云。

“放肆!”太后脸色铁青,拍案而起,“江谢爱,你竟敢在此污蔑哀家!来人,快将这疯妇拖下去!”

禁军再次上前,气氛瞬间绷紧到极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谢爱猛地从怀中抽出那封江墨山的亲笔信!她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慢!陛下!太后!诸位大人!请听臣女宣读先父江墨山,临终前留给杨相的遗书!这信中,不仅道尽当年冤情,更点明幕后真凶——正是苏氏族人!”

她深吸一口气,展开信笺,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晨铭吾侄见字:吾观苏氏久有异心,其族人遍布朝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吾恐其构陷于我,更恐其危及社稷。若吾有不测,切记,护好谢爱,防苏氏族人,勿使其阴谋得逞!江墨山绝笔!’”

“哗——!”

大殿瞬间炸开了锅!遗书内容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激起滔天巨浪!江父的冤屈、苏氏的阴谋、杨晨铭与江家早有的渊源……所有信息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那些原本被太后煽动、对江谢爱充满敌意的官员,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动摇。

“不可能!这信是假的!”一名苏氏官员色厉内荏地嘶吼。

“假的?”江谢爱眼中寒光一闪,将信笺递给御座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傅,“请太傅大人一观笔迹!先父手书,朝中不少大人皆曾见过!”

老太傅颤抖着手接过信,反复比对,最终长叹一声,声音沉重:“是……是江忠勇公的笔迹!千真万确!”

铁证如山!再无狡辩的余地!

“太后!”江谢爱目光如刀,直刺御座旁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人,“您现在还要说,臣女通敌吗?还是说,您与这苏氏旧人,本就是一丘之貉?!”

“你……你……”太后气急攻心,指着江谢爱,浑身发抖,眼中却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她猛地看向殿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动手!给哀家动手!”

早已埋伏在殿外的苏氏死士,如同潮水般涌入太极殿!刀光剑影瞬间撕裂了殿内的烛火!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震耳欲聋!真正的宫变,在众目睽睽之下,猝然爆发!

“保护陛下!”忠心的禁军和部分官员瞬间反应过来,将幼帝死死护在身后,与冲进来的死士展开殊死搏斗。场面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江谢爱被几名忠心的江家旧部护在中央,她眼神锐利如鹰,迅速锁定冲在最前、指挥死士的一名苏氏首领——正是当年参与构陷江家的户部侍郎的侄子!他手持长刀,面目狰狞,直扑江谢爱而来!

“江谢爱!拿命来!”他咆哮着,刀锋带着凌厉的寒光劈下!

江谢爱心中一凛,却未退半步。她侧身闪避,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柄贴身的短匕——那是杨晨铭临行前硬塞给她的防身之物。匕首锋刃在混乱的光线下闪过一抹冷冽的弧光,她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首领的手腕狠狠刺去!

“噗嗤!”

血花飞溅!那首领痛呼一声,长刀脱手。江谢爱趁机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杀了她!快杀了她!”太后在御座旁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滚!紧接着,一声穿云裂石的怒吼,带着无匹的煞气,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喧嚣:

“太后!苏氏逆贼!尔等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殿门侧翼疾冲而入!他身披染血的铠甲,手中长剑犹自滴落着温热的血珠,眼神如同燃烧的寒星,瞬间锁定了那名刚刚爬起、准备再次扑向江谢爱的苏氏首领!

是杨晨铭!他竟真的回来了!在千钧一发之际!

“晨铭!”江谢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要软倒在地。但看到他满身血污,眼神中透出的疲惫与狂怒,她又瞬间挺直了脊背。

杨晨铭的目光只在江谢爱身上停留了一瞬,确认她无恙后,便爆发出雷霆之怒。他身形快如闪电,手中长剑化作一道致命的流光,直取那苏氏首领!

“叛贼!纳命来!”

那首领惊恐万状,仓促举刀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杨晨铭的剑势沉重如山,蕴含着战场厮杀的磅礴力量,竟一剑将那首领的长刀震飞!剑锋顺势而下,带着一道凄厉的血线,划过那首领的脖颈!

“呃……”首领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捂住喉咙,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身体轰然倒地。

一剑封喉!干净利落!杀伐果断!

殿内的厮杀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无论是禁军、官员,还是苏氏死士,都被这突如其来、霸道绝伦的一剑震慑住了!杨晨铭如同从血狱中杀出的修罗,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御座旁面无人色的太后身上。

“太后,”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您的好戏,该收场了。”

太后看着杨晨铭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又看看地上那具尚在抽搐的尸体,双腿一软,瘫倒在御座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那些苏氏死士见首领已死,主心骨崩塌,瞬间军心大乱,被反应过来的禁军和忠臣们迅速镇压。

混乱渐渐平息。太极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地的狼藉和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杨晨铭一步步走到江谢爱面前。他身上的铠甲布满划痕,脸上沾着血污,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她安然无恙时,所有的狂怒和疲惫都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温柔和后怕。

“阿爱……”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触碰她,却又怕自己满身的血污弄脏了她。

江谢爱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腕,仿佛要将他牢牢锁在身边。她仰头看着他,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

“我说过,”杨晨铭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颗为她而狂跳的心脏,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烙印刻在她心上,“会回来护你。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会回来。”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沾染的点点血迹,眼神瞬间又变得凌厉:“你受伤了?”

“没有,”江谢爱摇摇头,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你的血……还是热的。”

杨晨铭看着她苍白却强撑着坚强的脸,心头一阵酸楚翻涌。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宽阔的胸膛隔着冰冷的铠甲,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和令人心安的心跳。

“没事了,”他埋首在她颈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后怕,“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人再能伤你。”

江谢爱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熟悉的气息,紧绷了整日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肩头染血的衣襟。她闭上眼,感受着这失而复得的拥抱,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整个世界都安稳了下来。

殿外,天色已全然黑透。太极殿内的烛火,在经历了这场血腥的惊变后,依旧顽强地燃烧着,将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杨晨铭的目光越过江谢爱的肩头,落在御座旁那个瘫软如泥的太后身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决绝。他轻轻拍了拍江谢爱的背,低声道:“阿爱,先随我出去。这里,我来处理。”

江谢爱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松开。她抬眸,目光落在杨晨铭腰间悬挂的那枚青铜印上——那枚曾引发他们争执、刻着“苏”字的信物。此刻,在混乱的搏斗中,那青铜印似乎被什么东西刮擦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不规则的划痕,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

那道划痕,像一条微小的裂痕,悄然爬上了刚刚经历风暴的平静水面。杨晨铭似乎并未察觉,他正小心地护着江谢爱,准备带她离开这血腥之地。

而江谢爱看着那道划痕,心中却莫名地一紧。她想起密室中苏氏旧人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想起杨晨铭母亲苏氏那被诬陷赐死的悲惨结局……这枚青铜印,这“苏”字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深的、尚未被完全揭开的秘密?那江南的苏氏旧人,是否真的已被彻底清除?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杨晨铭坚毅的侧脸。此刻,他眼中的温柔和守护是她最大的依靠。那些未解的谜团,那些潜藏的暗流,只能暂时压下。宫变已平,但风暴的余韵,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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