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芜将她那只带血的手,重重按在她没有被烧掉的半张脸上,这一次,她另外半张脸也烧了起来。
吴雪薇虽是铜尸,此时却也承受不住,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在那里剧烈的抽搐。
铜尸只有全部烧尽才会完全死去,叶青芜此时力气已经耗尽,爬都爬不起来了。
她清楚的知道,她再也不可能爬到门口。
吴雪薇痛得厉害,却还想要杀叶青芜,她却再也站不起来,只能用那只还没有完全烧毁的手重重捶着地面。
她临死前,还想要弄死叶青芜。
只是她和叶青芜还有点距离,她没能砸到叶青芜的身上,倒把地面砸了个大洞。
叶青芜就在旁边,在她砸出大洞后,被震着掉进了洞中。
那洞不算深,也就一人多高,下面还垫着稻草。
此时烈火灼烧,稻草因为隔着地面,还未被引着,她摔下去的时候还很柔软。
只是稻草被烈火烤着,此时也已经有烧着的倾向。
叶青芜掉下去时虽十分难受,却反倒清醒了几分。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立即明白这是行宫里修的用来紧急躲避的地方。
地方不大,只有一丈见宽,宫里的主子们遇刺不敌时,可以暂时躲进这里,暂保一命。
可是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这里却救不了她的命。
因为外面的火实在是太大了。
这座宫殿是全木制结构,大火一起,所有的火头都烧了起来。
哪怕她躲到了地下,也依旧躲不过高温。
如果她不想办法化解的话,她就算不被浓烟呛死,也会被烤成人肉干。
叶青芜此时实在是太累了,头痛欲裂,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她觉得活着实在是太累了,她快撑不住了。
在这一刻,她对裴玉珩终究生出了几分恨:
她是睡了他,抹了他的记忆,怀了他的孩子,但是她救过他的命,从未害过他。
细算起来,她并不欠他什么!
就算他觉得她腹中的孩子是别的男子的,也不该那般看轻她。
一滴泪从叶青芜的眼角流了下来,她轻吸了一下鼻子,苦笑道:“果然,人一旦动了情,就再难得到自由。”
“我不后悔曾经喜欢过裴玉珩,但若再来一次,我就算再喜欢他,也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我承受了这场因果,便与他彻底了断,裴玉珩,我们此生不复见!”
她感觉到了热浪带过来的窒息,那股子窒息感,甚至淡化了身体各处带来的疼痛。
叶青芜在混沌之际,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道术。
那个道术是唯一能让她活下来的机会,可是那个道术的施展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
只是她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体到了极限,灵力也已经耗尽,若非她用大意志力撑着,早就晕了过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施展出这个道术吗?
火也越烧越旺,她感觉到了极致的炽热,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熟了。
她觉得自己累到极致,已经撑不下去了。
正在此时,腹中的孩子动了一下,她原本已经要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
这是自她怀孕后,第一次胎动。
她之前对怀孕这件事情,都停留在孕吐难受这些事情上。
她一直想办法护着腹中的胎儿,也只是出于本能。
可是在这一刻,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孩子的存在,感觉到了母子连心。
她绝不能让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消亡于这世间!
哪怕此时的她已经到了极限,她也要再拼上一拼。
她深吸一口气,忽略四周的灼热和窒息感,缓缓举起手,将之前刀割开的伤口撕得大了些。
伤口的血原本就没有止住,被她这么一撕,瞬间鲜血往外狂流。
这本是极痛的事,叶青芜此时却已经不在乎这些痛意了。
她直接用那只带血的手,画一个极为繁复的符。
她因为灵力耗尽,那符画得极其艰难,中间有几次都难以为继。
她只能用更多的鲜血来支撑,勉强将符画成。
在符最后一笔落成的时候,叶青芜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灵力和力气,她的身上也全是血。
她缓缓闭上了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她听到执剑的声音传来:“王妃!”
叶青芜知道他会发现这里的异常,是因为无量天师设下的禁制到此时彻底毁灭,这里的火光外面的人已经能看到了。
而此时只有执剑一人的声音传来,表示他一直都守在外面。
裴玉珩怕是已经走远,在他的心里,她就是个浪荡的、人尽可夫的女子。
她此时已经说不了话,在心里轻声道:“裴玉珩,我们的因果已经尽数斩断。”
“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
“我此番若能活下来,往后也绝不会再与你相见……”
下一瞬间,她面有的血符已成,化作一缕血光将她紧紧罩住,而她的气息也彻底断绝。
如她所料,裴玉珩已经走了,却并没有走远。
他是习武之人,脚程极快,这些时间,足以让他走出行宫。
只是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心里恼火归恼火,想到执剑对他说的那番话,终究又放心不下。
他喃喃地道:“本王便去见见她,看看她能用什么理由来骗本王!”
他说完又折过来往回走。
他没走几步,就看见叶青芜所住的宫殿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
裴玉珩心里一惊,知道她必定是出事了,忙快步往回走。
这一次他只走了十余步,就感觉一阵头昏眼花,他的脑中冒出了两段他之前所有怀疑,却并不记得的记忆。
一段是他与在叶府别院与叶青芜初识的第一夜。
另一段则是他与叶青芜在静安寺外破屋里的第二夜。
裴玉珩瞪大了眼睛,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
他又惊又怒又喜:“是她!竟是她!”
被人剔掉毛发的屈辱,被人压在身下的怒意,在这一刻全涌了过来。
可是他又有些庆幸和欢喜:
好在是她!
他轻骂了一声:“小骗子,你把我骗得好苦!你藏得可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