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疏墨就这样静静环抱着谢折卿,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感受着她温软的身体,以及脖颈间跳动的脉搏。
每一次呼气,温热的气流透过衣料传过来,和她自己的呼吸轻轻撞在一起,像两个小小的漩涡,在胸口处共振出细碎的暖意。
这份真切的暖意来得太急,像突然泼洒在冰面上的温水,瞬间化开了她心底冻了太久的坚冰。
先前死死攥着的情绪——
那些藏在“可靠”面具下的恐惧,怕这一切是梦,醒来又要面对太平间的冷;
重生后不敢言说的愧疚,怪自己上一世没有好好珍惜谢折卿;
还有怕这一切是梦的不安;
全都在这一刻松了劲。
她先是鼻尖一酸,眼泪没忍住滑下来,滴在谢折卿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泪水里没有重生前太平间的寒凉,只剩滚烫的温度——
是庆幸的烫,庆幸自己能再次抱到谢折卿温热的身体;
是后怕的烫,后怕差一点就永远失去这样的拥抱;
更是感激的烫,感激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不用再面对那具僵冷的身体,不用再在深夜被蚀骨的寒意惊醒。
还是终于敢直面心意的烫。
这些真切的感觉,让她心里的坚冰一点点化开,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暖意。
其实起初她还想忍,想把眼泪憋回去,可当谢折卿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她的后腰,像哄小猫似的顺着她的背时,她忽然就没了力气。
这动作让她想起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时的场景,是在妈妈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感受过的温柔。
于是她干脆把脸埋得更深,肩膀微微发颤,眼泪越流越凶,却不再是上一世在太平间时的绝望大哭,而是带着委屈和庆幸的呜咽,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谢折卿没追问,只是把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轻声说:“没事了,我在呢。”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彻底冲垮了冷疏墨的防线。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用再抱着谢折卿的日记本偷偷掉眼泪了。
现在她能摸到谢折卿温热的后背,能听到她清晰的呼吸声,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她慢慢抬起手,不再是先前松松搭着,而是轻轻环住了谢折卿的后背,指尖小心翼翼地蹭过对方的病号服。
此刻她能实实在在抱着鲜活的谢折卿,能闻到她的气息,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这份带着温度的真切,比任何话语都更能让她安心。
谢折卿察觉到了她的泪水,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又轻轻收了收,掌心的温度更明显了些。
没有追问,也没有催促,只是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后腰的针织衫,像在安抚一只终于卸下心防的小猫。
冷疏墨把脸埋得更深,任由泪水慢慢浸湿对方的肩窝,心里却渐渐亮堂起来——
原来有些失去后的重逢,真的能让往后的每一个拥抱,都变得格外珍贵。
“折卿,谢谢你。”
冷疏墨的唇瓣擦过谢折卿的耳廓时,连呼吸都带着颤动。
那声音像被温水泡软的棉线,缠在耳边,尾音里藏着的哽咽却没裹住,泄出一丝细碎的抖。
她的指尖死死攥着谢折卿的衣角,棉质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指节泛白,像是怕稍一松劲,怀里的人就会像前世那样,化作指尖冰冷的回忆。
谢折卿的背脊轻轻一僵,随即将环着她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带着安抚的力道:
“这点小事也要说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冷疏墨的眼泪瞬间更凶了些。
——前世她从未听过这样温柔的反问,只记得谢折卿总是笑着说“没关系”,把所有委屈都藏在眼底。
“等我拍完这部戏,回来后一定好好陪你。”
冷疏墨仍然把脸埋进谢折卿的颈窝,温热的泪水蹭在对方的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想去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还不等谢折卿回应,就继续道:
“我们还要一起做好多好多事情,去好多好多地方,吃好多好多美食……”
冷疏墨吸了吸鼻子,把回忆压下去,语气却更坚定:
“这次,我再也不跟你食言了。”
冷疏墨的泪水砸在谢折卿的衣襟上,带着滚烫的温度——那是遗憾的温度,是愧疚的温度,更是终于能抓住幸福的、带着希望的温度。
她攥着谢折卿的衣角,在心里一遍遍地说:
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谢折卿被她突如其来的承诺弄得一愣,随即轻轻抬手,拍了拍冷疏墨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不安的小动物。
夏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病房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桌面上,像一幅温柔的画。
冷疏墨感受到她的回应,心里一暖,抱她的力道又轻了些,怕压到她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谢折卿轻轻推了推她:
“快给陈姐回个消息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我想听你读刚才那本书,你读给我听,我就不觉得疼了。”
冷疏墨笑着点点头,拿起手机给陈婧回了消息,说先看看剧本,再定时间。
然后她拿起书,坐在床边轻声读起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滤去了刺眼的锋芒,只留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晕,轻轻落在谢折卿盖着的病号被上。
她靠在缓缓摇起的病床上,背后垫着柔软的靠枕,原本因伤口拉扯而紧绷的眉头,在冷疏墨温柔的声音里渐渐舒展。
那声音像是浸了温水的棉絮,不疾不徐地漫过耳廓。
谢折卿垂着眼,目光落在冷疏墨交握在书页上的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翻页时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空气。
方才还在隐隐作祟的伤口疼痛,像是被这声音织成的网轻轻兜住,一点一点褪去尖锐的棱角,只剩下淡淡的酸胀感,反倒让她更能专注地听着每一个字。
冷疏墨读得极认真,偶尔会停顿片刻,抬眼看向谢折卿。
她的目光很软,像含着一汪浅潭,落在谢折卿脸上时,总能精准捕捉到对方眼底的专注。
谢折卿没有走神,甚至会在她读到动人处时,睫毛轻轻颤一下,像是在回应文字里的情绪。
每当这时,冷疏墨的嘴角就会忍不住微微上扬,那笑意很淡,却从眼底漫出来,连带着声音里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让原本略显冷清的病房,都染上了几分温馨。
读到一段关于“陪伴”的句子时,冷疏墨刻意放慢了语速,目光落在谢折卿缠着纱布的胸口上,眼底掠过一丝心疼。
她知道,自己对谢折卿的心意,远不止此刻的陪伴。
前世的遗憾像一根细刺,藏在她心底多时,如今能再次守在谢折卿身边,她只想把所有错过的温柔都一一补回来。
谢折卿似乎察觉到她的停顿,轻轻抬眼望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冷疏墨立刻收敛了情绪,对着她弯了弯眼睛,继续读下去,只是声音比刚才更温柔了些:
“‘真正的温柔,从不是一时的热烈,而是漫长岁月里,愿意为你停下脚步的耐心。’”
读完这句话,冷疏墨合上书页,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
她知道,追求谢折卿的路还很长——谢折卿性子本就内敛,若也是重生归来之人,那便曾经历过很多伤痛。
想要彻底走进她的心里,需要的不只是一时的热情,更是细水长流的坚持。
但她从不着急,也从不畏惧,就像此刻这样,陪在她身边读一本书,守着她度过伤口愈合的时光,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坚定。
窗外的阳光悄悄移动了位置,落在冷疏墨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她看着谢折卿渐渐放松的神情,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辜负谢折卿的每一分温柔。
前世欠谢折卿的那些陪伴、照顾、安慰等等……
她都会一点一点补回来,用最真诚的行动,把所有的温柔都捧到她面前,直到谢折卿愿意彻底敞开心扉,接纳这份迟到了太久的心意。
“疏墨,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冷疏墨又读完一段文字,尾音还带着几分文字里的轻柔,就被谢折卿温润的声音打断。
她抬眼时,正见谢折卿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床头柜那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上。
瓶身还凝着层薄薄的水汽,是冷疏墨来时特意从便利店冰柜里拿的,想着谢折卿若是觉得口渴,也能喝到一口凉润的水。
此刻谢折卿的指尖轻轻搭在病床栏杆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连带着声音都比平时更温和了些,像是怕惊扰了方才安静的氛围。
冷疏墨心里一动,握着书的手轻轻顿了顿,随即弯了弯眼睛:“好。”
她先将摊开的小说小心合上,书脊朝内放在床头柜的软垫上,又顺手理了理被风吹得微卷的书页边角,才起身去拿那瓶矿泉水。
不过她没先拧开自己喝,反而转身从柜子里取出谢折卿常用的保温杯,倒了半杯矿泉水,又兑了些方才护士送来的热水,指尖贴着杯壁试了试温度,确认不凉不烫了,才递到谢折卿面前:
“你先喝。”
谢折卿看着那杯温度刚好的水,指尖接过杯柄时,触到冷疏墨残留的温度,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她低头抿了两口,温水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清甜,抬头时正见冷疏墨拧开那大半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
瓶身的水汽沾在她的指尖,顺着指缝滴落在手腕的浅青色血管上,又很快被体温烘得蒸发。
冷疏墨喝水时动作很轻,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放下瓶子时,还特意将瓶盖拧得松了些,方便下次谢折卿自己拿取。
“是不是要走了?”
谢折卿忽然看向墙上挂着的电子钟,屏幕上的数字跳至下午三点十分,她记得冷疏墨早前提过,三点半要去和陈婧她们汇合,谈一个重要的商务合作。
她放下保温杯,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催促,却又怕显得太刻意,末了还补了句:
“别让陈姐她们等急了,不然我怕陈姐亲自上门抓你过去。”
冷疏墨刚想弯腰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舍。
她抬手轻轻拂了拂谢折卿额前垂落的碎发,声音放得更柔:
“还早,再陪你十分钟……”
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陈婧”的名字。
冷疏墨无奈地笑了笑,接起电话时,还特意往窗边退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喂?”
“我的祖宗!你到底还来不来了?”
电话那头的陈婧语气里满是急切,背景音还能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车已经在医院楼下等了快二十分钟了,那边都催了两回,你赶紧下来吧!再晚就赶不上签约时间了!”
冷疏墨下意识看了眼病床上的谢折卿,见她正垂着眼,指尖轻轻勾着被子的边角,明明没说什么,但这副模样在她看来却莫名透着几分孤单。
她心里一软,对着电话那头的陈婧放轻了语气:
“知道了,我马上下来,让他们再稍等片刻,路上我会跟他们致歉。”
挂了电话后,她没立刻收拾东西,反而走回病床边,伸手轻轻握了握谢折卿的手。
谢折卿的手此刻又变得有些凉,她特意用掌心裹着,慢慢焐了会儿:
“那我先去跟陈姐汇合,晚上忙完了就过来,给你带城南那家你爱吃的桂花糕。”
谢折卿抬眼望她,眼底的不舍藏得极深,却还是点了点头,推着她的胳膊催道:
“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桂花糕不用特意买,我妈说晚上会给我送好吃的。”
冷疏墨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床头柜上的东西——水杯放在她够得到的地方,纸巾盒打开了缺口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确认没什么遗漏后,冷疏墨才一步三回头地朝门口走。
走到门口时,她还特意停下脚步,对着谢折卿挥了挥手: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总自己扛着。”
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还未完全散去,窗棂外漏进的阳光将冷疏墨离去的背影拉得很长,直到那抹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谢折卿悬着的肩膀才缓缓放松。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细密的纹路,她轻轻舒了口气。
目光重新落回那本刚被冷疏墨放好的小说上,此刻落在纸页上的眼神,却像被什么重物拽着,忽然一点点凝重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