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严重到有人靠近他,简归就开始应激,就开始朝着角落里缩着,重活一次,比起生命重来的喜悦,简归更多的是忘不掉的阴影和黑暗。
然后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在某一个晚上,简归突然叫出了小六。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句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叹息。
“小六……可以的话,你把我的记忆收走吧。”
像是无奈,又像是祈求。
简归不想自己因为这些破烂的记忆,这一辈子也没能好好过。
这样的话,他会恨死自己的。
而他也如愿以偿,666收走他的记忆之前,承诺以后要是简归想要这段记忆了,或者是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它就会再把记忆归还给他。
被收走的记忆不多,简归忘记了自己死过一次那回事,他和小六相处的已经习惯了,也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和666一样,原本就属于时空局。
后面直到高二升学重新分班的时候,简归才认识温颂予。
两人成绩都好,长得也都赏心悦目乖乖巧巧的,班里的老师都挺喜欢他们,开学调了两次位置之后两人就被班主任给安排坐到了一起。
但两人做了同桌也是压根不带讲话的,班里其他人玩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是像陌生人一样,偶尔班级里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情了才用眼神交流两句。
简归那段时间变得很喜欢看恐怖片这种东西,他以前对恐怖片压根不感兴趣,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开始看得上头起来,有时候放学了回家以后也不着急做作业,随机选了个恐怖片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看完之后就开灯、拉开书包掏出今天的作业,唰唰的写了起来,进度很快。
一开始简归和温颂予的交集何止是不多,可以说是几乎为零,两人是班里为数不多的走读生,一个家里有钱,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套小公寓,没有那个必要住在学校,另一个则是不喜欢待在学校,回家了还能看看恐怖片,反正家离得不远,简归乐意多走那两步路。
真正产生交集的那天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意外,那天外面都下着大雨,雷声一阵一阵的轰隆隆的响,好一会儿都没有停的迹象。
晚读结束之后班里的人一个个都冲回了宿舍,剩下的走读生拿着伞准备冲回家,简归拿过自己的黑伞,正准备走,就被自己那好同桌给拉住了衣摆。
……简归回头看向他,手里的伞“啪”的一声撑开,就等着出发挡雨了。
“有事?”
简归耐着性子问,温颂予抬手把自己的作业塞进简归的手里,然后又拿着自己的伞:“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写作业。”
简归听他这么说,只感觉莫名其妙。
“我家小,住不下。”
于是简归拒绝得也是迅速,压根就没打算答应温颂予的这个愿望,还反手把他的那个作业给他塞了回去。
“能住下,我可以挤挤……”
“或者你和我一起去我家……我家很大,不会挤,今晚下雨打雷,我不敢一个人睡。”
温颂予也不接作业,作业本“嗒吧”一声掉到了地上,温颂予那只手还是抓着简归衣摆不放,简归看了看他那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的书。
“……我不要,我就喜欢一个人住。”
小简同学那个时候性格难得被小六养得跋扈嚣张了点,666天天凑到他耳边给他念叨着什么“不喜欢做的事情要明确拒绝,没事的时候不要往偏远地方跑……”等等等等,几十条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条例,666天天念一遍,简归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马上都快会背了。
自然也养成了不喜欢不想做的事情就明确拒绝的好习惯。
奈何小温同学不撒手,被明确拒绝之后就眼睛泪汪汪的看着简归,半天没说话,简归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没想到自己同桌说哭就哭,自己只不过就拒绝了一下。
简归还挺怕人哭的,他性格就是吃软不吃硬。
“……走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半点“泪眼汪汪”的样子,像变戏法一样的把眼泪一下子给憋了回去,只不过表情上还能看出来点害怕的情绪,看来下雨打雷了不敢一个人睡这件事倒也不是撒谎。
简归像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位同桌一样,嘴角不明显的抽了抽,之前也只是觉得温颂予性格冷不爱说话,毕竟两人做同桌这么久,到现在才讲了两句话。
没想到居然还是一个戏精。
十七岁的简归嘴角微抽,二十五岁的简归看热闹一样在不远处看着,心里倒是感觉新奇得很,没想到七八年前自己和温颂予认识的契机是因为小六,也没想到自己和温颂予的相处方式居然会是这样的。
有点搞笑,又好像很正常。
温颂予爸妈忙,从小就不怎么陪着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天南海北的到处飞然后谈工作,他哥哥也刚接管了分公司没多久,和他爸妈一样忙得很,所以温颂予这两年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家里安排接送的司机在外面等了好久了,才盼到自家小少爷打着伞出门,手里还牵着个人,此时距离隔得还有点远,雨伞遮了对方的半张脸,一时间不知道温颂予牵着的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直到走近了,才看清简归的全貌。
这段时间天气一直就不怎么好,连着好几天都在下雨,基本上都是些小雨中雨,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黑得也快,今天这天气情况,天就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温颂予握着简归左手不放,上了车也握着,简归被迫限制住了行动,自己的作业也被温颂予塞进了他的书包里,简归要是不跟他回去,作业今天晚上怕是写不成了。
车外的风雨噼里啪啦的直往车窗上打,里面开着暖气,衣袖上被淋湿的那么一点雨迹,没一会儿就被吹干了。
温颂予脑袋朝窗外的方向偏着,手却依旧紧握着简归的手不松,简归视线从旁边人的后脑勺移到了被他握着的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他想握,就握吧。
不能嘲笑自己怕黑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