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渡一直知道周歧很瘦,从前形影不离时就知道,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总喜欢逗周歧玩,有时候拉着他溜出皇宫,有时候拉着他看些闲杂书,有几次无意间肢体触碰到了,萧渡就在想,周歧是不是有点太瘦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的周歧更瘦了,瘦的锁骨处都凹陷出一大块阴影出来,脖颈修长,下巴也是没二两肉,整个人身上骨骼线条分明,带着极其明显的不健康感。
章太医收起那些银针,又重新替周歧诊脉,过了一会儿才对着帝王鞠揖:“陛下,他脉象虚浮,寒气入体,若单单只是那些杂七杂八的毒,慢慢清治,药浴温养倒也能补个七七八八,只不过有一道毒极为凶险,依臣看,此毒怕是大周独有的‘短命’,若是没有解药,怕也是难撑下去。”
萧渡皱了皱眉,冷声说着:“那解药哪里有?”
“这毒向来罕见,最重要的一味草药怕是只有大周独有,名为血见封喉,本身带有剧毒却能化解短命的毒,其他的那些草药老臣倒是能搞来。”
章太医摇了摇头:“微臣只能弄些缓毒的方子,若要彻彻底底的解毒,一时半会怕是难办。”
萧渡摆了摆手,章太医写完缓毒的方子后便作揖离开,福公公点头哈腰的进了寝殿:“陛下,是否要叫人来清理一下。”
寝殿被今天这么一搞,到处都是血腥味,萧渡睡了几天的龙榻更是沾上了周歧囚服上的污水和污血,显然是不能再睡人了。
“叫人把这里给清理了,东西都换了。”
说完萧渡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周歧:“派人去弄沐浴的东西过来,刚刚章太医开的方子,按照上面的把药抓一份来。”
很快一排宫女抬着浴桶,按照福公公的指示放到了偏殿里,浴桶里倒满了热水,冒着蒸腾的热气,按照方子抓来的那些药也被装进一个布袋里,然后被宫女放了进去。
见萧渡让她们出去,一个个这才出了偏殿。
周歧上半身的囚服早就在刚刚扎针的时候被扒了个精光,萧渡干脆抱着昏迷不醒的人朝着浴桶走过去,毫不避讳的替他扒了剩下的衣服,这才把人塞进去泡着。
吐完血后周歧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好歹嘴唇不泛着乌紫了,萧渡拿出干净的帕子沾了沾水,替他擦了擦脸,脸上那些灰尘都被尽数擦了干净,露出一张冷冷清清的脸,由于生病的缘故,脸上还带着几分忧愁,看着活像是一只小苦瓜。
萧渡看着那张脸慢慢发起了呆,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这些天他脑子太乱了,朝堂上的事情,百姓的事情,皇储争位剩下的那些事情,先皇驾崩吊丧,还有……周歧的事情,这些事情全都堆积在一起,几乎让他这些天里脑袋都得不到半刻的休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把周歧带回来治病,明明自己那么恨背叛自己的人。
周歧背地里投奔三皇子阵营,暗地里传递了不知道多少的情报,自己前一段时间险些着了三皇子的道,险些因此丢了命。
夺位成功后,三皇子萧惇当天晚上就被关进了地牢里,老皇帝被老三妄图弑父这件事气得怒火攻心,当晚就暴毙驾鹤西去了,二皇子被萧惇派人毒杀,老五萧熙年纪尚幼,更没有办法牵扯到这场争锋里。
剩下的那些公主更是躲在自己的府邸,能不出头就不出头,生怕祸殃及己,落了个丢命的下场。
萧渡想不明白,周歧为什么要帮着老三那个蠢货做事。
明明在自己这边阵营才是最好的,他拥有父皇的信任,有母后娘家那边势力深厚的背援,自己也是这么多年来毋庸置疑的储君,只要周歧忠心耿耿,想要的自己都能给他。
但他还是给三皇子当了走狗。
三皇子要能力没能力,要长相没长相,蠢的跟猪一样,暗地里小妾都不知道娶第几个了,哪有他洁身自好的好?
萧渡沉默的想着,越想越心烦意乱,干脆撸起袖子给周歧洗起了澡,他抿着唇沉默的揉搓着周歧的头发,又冲洗着,帝王从小到大头一遭干这种活,还有些不习惯。
【黑化值-5%】
帝王的心思叫人猜不准,黑化值涨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盯着周歧想了半天事情,黑化值又悄然降了下去,眼下周歧昏迷不醒,666联系都联系不上他。
泡了快半个时辰,萧渡拿过干净帕子替他擦了擦头发,又扯过一旁自己的寝衣,正准备给周歧套上,结果就和浴桶里的人刚睁开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萧渡冷着脸,和浴桶里脸色苍白的周歧干瞪了半天眼睛,然后又若无其事的伸手把人从浴桶里捞了出来,动作算得上粗暴的替他套上了衣服。
周歧身体被泡暖了回来,但脑袋还是僵的,一时间竟也随着萧渡的动作去了。
等脑袋跟着整个人一起喘过气来,他已经跟着萧渡到了他的寝殿里,脑袋里还在自己被萧渡看光了和萧渡居然在帮自己洗澡这两件事之间反复横跳着,福公公见帝王回来,脸色似乎不怎么好,连忙上前迎接:“陛下,寝宫这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您瞧瞧?”
宫女太监在旁边跪成一排,周歧跟在萧渡后面,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跟着跪下。
周歧想了想自己在萧渡登基之前干过的那些坏事,下一秒没有犹豫也跟着跪了下去,膝盖碰在没有铺毛毯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重响。
福公公看见这一幕,嘴巴都做出了唏嘘的动作,再看见周歧身上穿着皇帝的寝衣,一时间脑子转了半天弯,最后似乎像是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默默的合上了嘴巴。
萧渡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没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眉头都跟着跳了跳。
“都出去吧,在外面候着,你留下。”
萧渡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周歧,其他人听见吩咐一个个爬起来连忙走了出去,骨子里对萧渡的害怕还停留在前几日一一拔掉宫里细作的那天。
所有被抓到的细作,没留一个活口,全都送下去给老皇帝陪了葬。
寝殿内,萧渡一步一步朝着周歧的方向走过去,嗒吧嗒吧的走路声敲击着周歧的心脏,不知道等会会宣判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