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陡然陷入一片温软之中,他被这久违的暖意包裹,几乎喟叹出声。
身旁的人似乎被挤占了地方,有些不耐地哼哼唧唧,下意识朝里侧挪了挪,依旧睡得香甜,并未睁眼。
讷亲心中微软,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那温香软玉揽入怀中。
困意随即如潮水般涌上,他搂紧了她,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安陵容悠悠转醒。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便感觉到身侧不同寻常的重量与温热。
她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沉睡的俊颜。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晨光中仔细打量他。
素日早早他便翻窗跑路了。
此刻的他眉宇舒展,呼吸绵长,竟有几分难得的乖顺。
一丝恶作剧的念头悄然升起。
安陵容悄悄捻起自己一缕散落的青丝,用那柔软的发梢去扫他的鼻尖与脸颊。
睡梦中的人感到痒意,无意识地皱了皱鼻子,抬手挥了挥。
她却不依不饶,继续使坏。
终于,讷亲被这持续的骚扰弄醒,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初醒的眸子带着几分迷蒙,待看清眼前使坏的人儿,以及她眼中那狡黠的笑意时,他眼底瞬间清明。
“扰人清梦,娘娘该当何罪?”他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手臂却已收紧,将想要逃开的人儿牢牢锁在怀里。
“谁让你悄无声息地跑来……”安陵容话未说完,便是一声低呼。
讷亲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将她困在了身下与被褥之间。
他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温热的气息交融。
“微臣日夜兼程,方才得空来向娘娘复命。”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眼底却漾着笑意,“娘娘不觉欣慰,反倒戏弄于臣,真是令人心寒。”
安陵容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说辞气笑,伸手想去捶他,手腕却被他轻轻扣住。
窗外雪光映着窗纸,将室内照得一片朦胧亮堂。
锦被之下,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只余一室缱绻温存。
.
一番云雨初歇,寝殿内暖意融融。
安陵容慵懒地枕在讷亲的手臂上,青丝铺了满枕。
她望着帐顶,忽而想起一事,轻声问道:
“我还想问你,皇上既然已经拿到了淑嫔窥探军机的实证,怎的延禧宫至今一点动静也无?这不像皇上的性子。”
讷亲把玩着她一缕秀发,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低声道:
“皇上之意,一个淑嫔,分量太轻。皇上想看看,景仁宫那位,究竟是否参与其中,又参与了多少。”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这一世,皇上对皇后的疑心,竟起得这样早……
她略一思忖,随即了然,唇角弯起一抹冷诮,看来,倒要谢谢太后当初硬塞乌拉那拉毓秀进宫这步昏招。
安陵容又想起最牵挂的事,问道:“那……准噶尔那边的战事,如今究竟如何了?沈大人他们,可能顺利?”
提到正事,讷亲神色端正了些,眼中却流露出赞许:
“沈大人确是难得的将才。他用兵奇诡,不循常理。前日军报传来,他已成功袭击了准噶尔一处重要粮草囤积地,焚毁其大量储备,搅得对方后方不宁。大大延缓了准噶尔主力集结的速度。皇上对此,亦是颇为嘉许。”
听到此处,安陵容轻吁一口气:
“如此便好……我只盼着,他们能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务必赶在隆冬大雪封路之前,将嬛姐姐……平平安安地接回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牵挂。
漠北的冬天,那是能吞噬一切的绝境。
若大军被风雪所阻,甄嬛孤身在外,还怀着孩子……
那后果,她不敢细想。
讷亲感受到她的忧虑,将她往怀里又揽紧了些,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微臣会紧盯着军报,一有消息,立刻告知娘娘。”
他顿了顿,补充道:“想必,不日便会有佳音传来。”
安陵容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将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
只愿天佑甄嬛,能赶在那最酷寒的时节到来前,跨越千山万水,平安归来。
.
延禧宫传出淑嫔有孕的消息时,安陵容正对镜试戴一对新贡的东珠耳坠。
寒玉匆匆入内,低声禀报了这个“喜讯”。
镜中,安陵容拈着耳坠的手顿住了。
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唇角难以自抑地向上弯起,那弧度越来越大,她几乎要狂笑!
她用手掩住嘴,肩头却因压抑的笑声而剧烈颤抖起来,连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好一个乌拉那拉毓秀!”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与讥讽,“我正愁没寻到最合适的手,送她们乌拉那拉氏一程,这现成的抓手,竟自己递上来了!”
寒玉在一旁却面露忧色,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淑嫔如今怀了龙裔,皇上会不会因此就宽宥了她?毕竟,皇嗣为重啊。”
“宽宥?”安陵容眼神锐利如刀,“他是谁?他可是皇帝。淑嫔此举,在她自己看来是绝处逢生,在皇上眼中,不过是死期之前的死缓罢了。”
寒玉似乎仍有一丝疑虑:“可是……若淑嫔此番能诞下皇子,皇上看在皇子的份上,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啊……”
安陵容冷笑:“即便她真有那个福气,生下个康熙爷再世……他也不会忍,也无需忍。没有乌拉那拉毓秀,自有的是身份清白、家世可靠的妃嫔可以抚育皇子。”
更何况……
这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
当日下午,雍正亲自去了一趟延禧宫。
乌拉那拉毓秀受宠若惊,几乎是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想要行大礼,被雍正抬手免了。
“你既有孕,便好生静养,不必拘这些虚礼。”
雍正坐在上首,语气是难得的温和,目光落在她尚未显怀的小腹上,“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告诉内务府,或让苏培盛来回朕。”
“臣妾谢皇上隆恩!”乌拉那拉毓秀悬了多日的心,此刻终于落回了实处,甚至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
她偷偷瞥了一眼皇帝,见他目光柔和,心中更是笃定。
一早苏培盛便送来了赏赐,又指了太医来为她安胎,现下又来亲自关照。
皇上果然是最在意子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