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昭怡乐公主刚写完那要命的欠条,手还抖着呢,心口还滴着血呢,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还没等她把这口气缓过来呢,楚凰烨这当头一棒,不,是当头一记炸雷又砸了下来——
直接给秦朝朝升了郡主!
这简直是把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又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还是掺了辣椒面的那种!
这是用她北昭公主的颜面,给大楚新晋的郡主当登天的垫脚石!
她甚至能感觉到四周那些使臣们投来的复杂目光——
有怜悯,有嘲讽,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看一场酣畅淋漓打脸大戏的兴味。
奇耻大辱!滔天的屈辱!他南楚这是毫不掩饰的打她的脸!接二连三的打,打完左脸打右脸!
“噗——”
怡乐公主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她又强行咽了下去,
但眼前已经阵阵发黑,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身子晃了晃,软绵绵地就要往下倒,
“公主!公主殿下可别晕啊!”
身后的侍女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地尖叫,
好在反应够快,死死架住了她才没让她当场瘫软在地出更大的丑。
北昭使团区域,此刻死寂得如同坟场。
那位一开始还跟着怡乐公主一起上蹿下跳、挑衅大楚的北昭正使,脸色灰败,像死了三天没埋。
他眼睁睁看着自家公主受辱晕厥,却连一句硬气的话都不敢再说。
又望向高台上那个风轻云淡的秦朝朝,喉咙发紧。
满脑子都是回国后如何承受北昭王怒火的恐惧。
秦朝朝那惊世一箭不仅射穿了铜钱,更射碎了他作为北昭使臣的全部底气。
楚凰烨那毫不留、一环扣一环的打脸,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他作为南楚太后娘家人的优越感。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不是如何挽回颜面——
那玩意儿早就碎成渣渣了。
而是回国后该如何向北昭王交代这奇耻大辱和天价赌债!
一想到北昭王的震怒,朝堂上政敌的指责......他几乎能看到自己的仕途,乃至身家性命,都随着这一趟随怡乐公主来南楚一同葬送了。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十个大嘴巴,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觉得这是个既能巴结公主、又能打压南楚的美差呢?!
大楚有此奇女子,又有楚凰烨这般深不可测的君主,北昭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肆意挑衅吗?
与北昭使团那边凄风苦雨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观礼台上其他几国使团那精彩纷呈的脸色——
三分庆幸,三分凝重,还有四分吃到大瓜的兴奋。
西狄王子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庆幸自己这次就是来老老实实观礼吃席的,没跟着北昭那帮二愣子瞎起哄。
他低声对副手道:
“这南楚,底蕴深着呢!这位安澜县主......不,这位新晋的郡主,更是深不可测,这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祖宗!”
“传令下去,约束好咱们那些愣头青,此次秋猎,谁敢去南楚那边触霉头,腿给他打断!咱们是来吃肉的,不是来当猎物的!”
东夷的使者暗暗咂舌,心有余悸,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摇,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早就听闻南楚皇帝手段了得,没想到他身边一个软萌小姑娘都是个狠角色......吓人,太吓人了。此女,绝不能轻易得罪。”
他看着北昭公主那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北昭这次可真是癞蛤蟆跳油锅,自己作死还炸了一身包。”
“颜面扫地不说,还欠下一屁股能压死人的债......看来,以后跟南楚打交道,得换个路数了......与南楚交好,才是上策。”
他已经在心里飞速盘算,如何调整后续与南楚交往的策略,
“回去是不是该建议大王多送点珍珠珊瑚什么的过来?或者派几个王子来南楚交流学习?”
“这周边局势,怕是要因为这位横空出世的郡主,要有新的变数了......”
秦朝朝这一箭,彻底射穿了北昭多年来积攒的嚣张气焰,射出了大楚的赫赫声威!
安澜县主秦朝朝之名,经此一役,彻底响彻周边各国朝野,从此将成为一段传奇,当然,这是后话。
言归正传,秦朝朝这一箭,难受的不光外国使团,大楚同样有人憋屈得恨不得咬人——
比如景安侯秦云桥!
秦云桥混在欢呼的人群里,脸上那勉强挤出的笑堆得比哭还难看,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嘴角抽搐得像抽了筋。
耳边是震天响的“恭喜安澜郡主”,每个字都像小针一样扎在他的小心肝上。
“安澜县主秦朝朝”......“安澜郡主”......
他心里反复嚼着这几个字,越嚼越不是味儿。
皇帝金口玉言,从头到尾,提的是“安澜县主”,封的是“安澜郡主”。
他景安侯府偌大个门楣,他秦云桥这个当爹的,在皇帝嘴里连个影儿都没有!
自始至终,皇帝都没提“景安侯府”半个字,没说他秦云桥半句!
好像他跟场上那个风光无限、为大楚挣来泼天脸面的女儿毫无关系。
好像秦朝朝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可那本该是景安侯府的荣耀、本该是光耀门楣,是他秦云桥教女有方的证明,给他脸上贴金的大喜事啊!
女儿为国争光,皇帝龙心大悦,怎么着也得夸一句“景安侯教女有方,朕心甚慰”吧?
到时候他再谦虚几句“都是陛下洪福齐天,小女不过是侥幸”,这面子、这里子,不就全都有了?
现在可好,这个女儿封郡主,跟他这个父亲,跟他老秦家没半文钱关系!
全成了那丫头一个人的风光,皇帝明摆着是把天大的恩宠单独给了她,顺手还把他这亲爹,和背后日渐落魄的的侯府,给撇了个干干净净!
一股混合着酸涩、嫉妒、不甘,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复杂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又像是陈年老醋坛子在他心里彻底打翻了,咕嘟咕嘟冒着憋屈的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