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话锋一转,握住秦朝朝的手轻轻摩挲,语气亲热:
“要不还是搬回来住?祖母让人把牡丹院旁边的暖香阁收拾出来给你住,那个院子拾掇拾掇不比朝露庭差,朝露庭就让它空着。”
老太太越说越欢喜,脸上的褶子笑得像朵刚泡开的菊花:
“暖香阁挨着我这牡丹院,夜里煮碗燕窝都能趁热端过去,不比你那县主府冷清强?”
老太太心里头却早打着小算盘:这丫头医术竟这么神,暖香阁离牡丹院近,自己平日里头疼脑热,喊一声就到,省得请太医还得掏诊金;
有她在,夜里都能睡得踏实些。再说了,将来成了皇后,自己住得近,说出去也是“祖孙情深”,旁人还能不高看她这个祖母两眼?
先前怎么没瞧出这孙女是块璞玉?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秦景岚那蠢货去招惹她。
秦朝朝垂着眼皮,瞅着老太太那副“我最疼你”的模样,嘴角差点没绷住——
前几日那场秦景岚兄妹买通幽冥阁追杀她兄妹两人,秦景岚被送进大牢的闹剧,她还记得呢。
秦朝朝垂下的眼帘再抬起来的时候,已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祖母心疼我,孙女儿记着呢。”
手却像泥鳅似的轻轻一滑,从老太太掌心里抽了出来,还顺便理了理袖口,
“可母亲刚搬去县主府,在那边无人照顾怕不习惯,还得我陪着。不过祖母放心,孙女时常都要来给您请安的。”
言下之意,不会缺了老太太的药品所需。
这话堵得老太太噎了一下,心里暗骂江氏是个绊脚石,脸上却依旧堆着笑:
“也是也是,你娘是该有人照看。”
话锋一转又热络起来,
“那你可得说到做到,常来祖母这里!祖母这老骨头,离了你送的药可不行。”
秦朝朝从袖中掏出个瓷瓶放在枕边:
“这里面是七日的药量,每日晨起服用。”
老太太眼睛一亮,忙让丫鬟收进妆奁最里层,活像藏了锭金元宝。
她是见秦朝朝虽说拿江氏说事回绝了她,但这个孙女对她不像对秦云桥那般犀利,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又拉着秦朝朝唠起宫里的宴席,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她脸上:
“今儿个宫里的席面,那可是皇亲国戚都在!你如今是实打实的县主,将来还是皇后,多跟那些贵人说说话,将来咱家……”
老太太话说到半截,瞥见秦朝朝没搭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拍了拍她的手:
“府里孩子少,你跟景月可得亲热点。她虽不如你能干,好歹是你姐姐,将来互相帮衬着……”
“祖母说的是。”
秦朝朝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眼底却凉飕飕的,
“我这人最省事,谁要是不惹我,我连蚂蚁都舍不得踩。可谁要是想咬我一口……”
她轻轻拨了拨鬓角的珠花,声音软得像棉花,
“那我总不能伸着脖子让她啃吧?到时候我要是‘正当防卫’伤了人,祖母您最明事理,肯定不会怪我,对吧?”
老太太脸上的笑僵了僵,手差点从秦朝朝胳膊上滑下去。
这丫头……怎么听着像在说秦景岚那档子事?她干笑两声,往嘴里塞了颗蜜饯: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自家人哪能害自家人?”
心里却嘀咕:这丫头如今是翅膀硬了,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手里却攥着刀子呢,不如从前那般好拿捏了。
罢了罢了,只要她能给自个儿治病,能给侯府带来好处,难拿捏就难拿捏些吧。
老太太咂咂嘴,把那点不自在咽进肚子里——
反正她这辈子啥风浪没见过?墙头草虽不好听,可风往哪吹往哪倒,才能活得舒坦不是?
秦朝朝见老太太这副假模假样的模样,眼底的凉意在笑纹里藏得更深,嘴上却甜得像抹了蜜:
“祖母说的是,孙女只想安稳的待嫁。”
说着,她起身福了福,
“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县主府梳洗,免得误了宫宴的时辰。”
老太太忙点头,脸上又堆起热络的笑,亲自送到门口,临了还攥着她的手不放:
“路上慢着些,宫里头规矩多,别跟人置气,咱们朝朝如今身份金贵,犯不着……”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活像个真疼孙女的老封君。
等秦朝朝的身影转过回廊,老太太脸上的笑立马垮了,转身就啐了一口:
“呸,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若不是看在她那手医术和将来的皇后位子,谁耐烦伺候这小祖宗?”
一旁的胡嬷嬷有心替秦朝朝说句话,方才要不是这个二小姐扶着,她还不知道会被摔成什么样子。
毕竟做下人的,怎么样也得垫在主子的下面。
她忙递上杯参茶,笑道:
“老夫人消消气,县主也是孝顺,您看这药不就给您备妥当了?”
老太太呷了口茶,眼睛瞟向妆奁的方向,嘴角又勾起点得意:
“算她识相。回头让花匠把暖香阁拾掇拾掇,顺便让他们把牡丹园那几株快枯死的牡丹挪挪地方,省得碍眼。”
她心里打得明白:暖香阁先收拾着,万一哪天秦朝朝改了主意呢?
就算不改,摆着将来对外说起来,“我早给孙女备好了院子”,总归是个体面。
另一边,秦朝朝刚跨出牡丹园,魅影忍不住撇嘴,
“主子,老太太这是转性了?”
乐儿嗤笑一声:
“瞧老太太那模样,刚还攥着小姐的手嘘寒问暖,转头就盼着进暖香阁。”
乐儿扁了扁嘴:
“依我看呐,她是想把小姐那县主府的宝贝疙瘩都搬过去,顺便让小姐天天给她请脉,一分银子不花还能落个‘祖孙情深’的好名声。”
秦朝朝轻笑一声:
“乐儿说得对,她不是转性,是转了算盘。秦景月那步棋不中用了,自然得换颗棋子。”
她指尖在玉佩上敲了敲,
“不过也好,她想占我的便宜,我正好利用她墙头草的做派。”
秦朝朝眼底闪过丝冷光——景安侯府这些人,谁不是揣着算计过日子?心里头哪有什么情分,只有权衡利弊的秤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各取所需,看最后谁能笑到最后。
至于老太太那点“祖孙情深”的念想,她只当听了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