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阳光透过嘉禾舞社的落地窗，在地板上织出一片金色的网。张博涛像往常一样站在镜前练基本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规律又清脆，在敞亮的舞室里轻轻回荡。
舞蹈课进行到一半，沈景婷刚跳完一支探戈。湖蓝色的裙摆还带着旋转后的轻颤，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几缕被汗濡湿的发丝贴在脸颊，却丝毫掩不住眼里的亮 —— 那是跳完舞的畅快，也是藏不住的雀跃。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凑到张博涛身边，声音裹着运动后的微喘，软乎乎像颗浸了热气的糖：“别忘了今天晚上工体有刘德华演唱会哦！”
指尖还沾着防滑粉的张博涛闻言动作一顿，抬眼望向镜子，镜中清晰映出他不自觉扬起的嘴角。之前闲聊时随口提过一句喜欢华仔，没想到她竟悄悄记在了心上。
他愣了半秒，随即用力点头，语气里藏着难掩的期待：“没忘呢！晚上一起去。这票那么难抢，你到底怎么弄到的？”
沈景婷眨了眨眼，带着点小神秘：“票确实紧俏，我托了个朋友，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其实上周张博涛就盯着开票时间抢过，可惜手慢了一步，如今沈景婷的这份心意，恰好圆了他的小遗憾。
夜幕准时落下，工人体育场外早已排起蜿蜒的长龙。荧光棒组成的海洋在暮色里轻轻起伏，叫卖荧光牌、应援发箍的小贩穿梭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的 “华仔” 欢呼声撞在周边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又反弹回攒动的人潮里，把现场的热闹推得愈发浓烈。
张博涛紧紧攥着两张票，小心地穿过拥挤的人群，远远就看见沈景婷举着两支粉色荧光棒朝他挥手，发间别着的闪片发卡随动作轻轻闪烁，像把细碎的星子缀在了发梢。
“刚买的应援棒，好看吧？” 她笑着把其中一支塞进他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带着点运动后未散的微凉汗湿，却瞬间让他心头一热。
场内的灯光骤然熄灭时，全场近四万人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聚光灯刺破黑暗，刘德华穿着银色亮片夹克站在舞台中央，《中国人》的前奏刚响起第一个音符，沈景婷就猛地站起来，荧光棒在她手里划出绚烂的弧线。
张博涛跟着起身，看着她随着节奏轻轻蹦跳，发梢偶尔扫过脸颊，带着一股清甜的洗发水香气，悄悄漫进他的鼻尖。
三个小时的演出像一场盛大又不真实的梦。当《忘情水》的旋律响起，全场人不约而同打开手机闪光灯，星海般的光点在黑暗里轻轻摇曳。
沈景婷跟着唱到 “给我一杯忘情水” 时，忽然转身扑进张博涛怀里，下巴抵在他肩头，借着音乐的声浪大喊：“刘德华，我爱你！”
张博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她温热的呼吸扑在颈侧，还带着点之前喝的香槟的微醺气息。他抬手拍着她的背，忍不住笑：“你到底说爱谁呢？”
沈景婷松开手，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却故意逗他：“张博涛，我爱你！” 话音刚落，自己先笑出声，眼底的狡黠像只偷到糖的猫，又补了句：“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 张博涛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目光穿过闪烁的光影落在她脸上，一字一顿地重复，语气认真得不容置疑：“沈景婷，我爱你。”
周围的尖叫与音乐仿佛在瞬间退远，沈景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漫开更深的红晕，连耳尖都悄悄红了。
她刚要开口，舞台上的旋律却突然一转，轻柔的钢琴前奏带着淡淡的忧伤流淌开来 —— 是《天意》。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注定……” 刘德华的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温柔又苍凉，轻轻撞在人心上。张博涛望着舞台上闪烁的歌词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琼姐。
想起她当初在车里红着眼眶说 “对不起” 的模样，想起后来听说她和罗永斌朝夕相伴、安稳度日的消息。或许，他和林琼没能走到一起，真的是天意。林琼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归宿，他该真心祝福才对，可心里那点残存的怅惘，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像根细刺，轻轻扎着。
那自己的感情之路，又该往哪里走呢？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沈景婷，她正举着荧光棒跟着轻声合唱，侧脸在舞台明暗交错的灯光下明明灭灭，眼里的热忱像一团跳动的小火苗，明亮又温暖。
认识这一年来，她总像一束阳光，明朗又直接 —— 会在他喝醉酒时默默送他回家，会在他皱眉犯愁时讲冷笑话逗他开心，会把他随口提过的喜好悄悄记在心里。
或许，她就是命运安排的另一种可能？甚至…… 他竟忍不住开始设想，会不会有一天，能和她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组建一个温暖的家？
舞台上的旋律悄然变换，《谢谢你的爱》的前奏响起时，张博涛的眼眶忽然一热。
“是不敢不想不应该，再谢谢你的爱……” 刘德华的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温柔，像在轻声诉说一段深埋心底的往事。
张博涛看着沈景婷认真合唱的模样，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 他是真的感谢她此刻的出现，感谢这份直白又热烈的喜欢，像在漫长的寒冬里，有人递来的一只暖手宝，熨帖了所有的冷意。
可他又怕。经历过几段失败的感情，被误解过，被辜负过，被现实一次次打败过，他像个浑身带伤的战士，明明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却又怕自己伸出手时，会把身上的伤口也带给对方，把她拖进自己曾深陷的泥泞里。
爱情这东西，让他既想靠近，又忍不住想逃避，连他自己都觉得，或许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好好爱一次了。
“我不得不存在啊，像一颗尘埃，还是会带给你伤害……” 歌声轻轻钻进耳朵时，张博涛忽然伸出手，悄悄握住了沈景婷的手。
她的指尖微微一颤，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反握住他，掌心的温度温热而坚定，像在无声地告诉他：别怕。
演唱会结束时，全场的掌声雷动，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刘德华站在舞台中央，深深鞠躬三次，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惹得台下又是一阵不舍的欢呼。
张博涛和沈景婷随着人流慢慢退场，谁都没有说话，可那一直紧紧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走出工体大门时，晚风轻轻吹过，沈景婷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踮起脚尖，在张博涛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得像羽毛的吻，声音软却坚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不怕。”
张博涛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层因为过去的伤痛而筑起的厚厚的冰壳，好像在这一刻，悄悄裂开了一道缝，有光慢慢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