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猛地扑过来，箭矢擦着朱高煦咽喉钉进泥土
“他娘的...”
朱高煦惊出冷汗，反手一枪点爆了放冷箭的匪徒
战斗在一炷香后结束
巴特尔清点伤亡时老泪纵横——部落青壮折损三成，但妇孺全都安然无恙
其木格捧着半块染血的茶砖来找朱高煦
“这是...诊金”
她指指对方脖颈的血痕
朱高煦愣愣接过茶砖，看少女用草原土法给伤兵包扎
忽然扯下腰间令牌塞过去
“拿着！以后遇事直接来军营！”
暮色降临时，救援队伍返回互市。栅栏外挤满闻讯赶来的牧民
当看见被救回的妇孺完好无损时，不知谁先喊起来
“大明万岁！”
声浪如潮水般漫过草原
当晚中军帐灯火通明
楚河摆弄着从匪首身上搜出的金刀
“瓦剌三部，科尔沁五旗...好家伙，半个草原都掺和了”
“杀鸡儆猴”
陈飘把金刀扔到一边
“明天开始，所有交易部落必须登记族旗。悬挂大明令旗的商队，受军队保护”
王保保补充
“建议组建联合巡逻队，让各部落出人参与”
“这事你来办”
陈飘忽然看向角落
“其木格，想学用枪吗？”
少女眼睛倏地亮了
三日后，互市北面立起十丈旗杆
绣着“明”字的玄色大旗下，二十面缴获的马匪旗帜被倒悬示众
巴特尔部落的年轻人成为第一批联合巡逻队员，其木格穿着改制军装指导牧民操作信号枪
楚河嗑着瓜子点评
“你这套路够脏的啊——现在他们抢商队就是打自己脸”
陈飘望向北方渐暗的天际线
“这才刚开始”
天色擦黑时，大同互市营地却比白日更亮堂几分
新架的煤油灯沿着交易区支棱起来，灯罩外头还细心地蒙了层纱——防虫，也放风
光晕黄澄澄地泼在刚压实的土路上
照见些还没散尽的牲口粪味，混着皮子，盐砖和铁锈的气味，拧成一股独属于边塞集市的糙劲儿
楚河叉着腿坐在高台边的条凳上，手里拎着个牛皮酒囊
有一口没一口地灌
酒是本地酿的米酒，甜滋滋的，还够劲
他眯眼瞅着下面熙攘的人流，咂咂嘴
“瞅见没？那边，穿灰袄子那老头，一下午来了三趟，就摸那口铁锅，手都快盘出包浆了也不掏皮子换”
旁边抱着胳膊站着的陈飘没接话，目光虚虚地落在更北边的黑暗里
像是能穿透夜色，看到百里外那片刚被血洗过的河谷
楚河顺他视线望过去，嗤笑一声
“还琢磨呢？骨头都让野狼啃干净了”
“玛哈木是条老狗”
陈飘开口，声音不高，散在风里有点凉
“挨了揍，会缩回去舔伤口，但不会忘了疼，他在等”
“等啥？等咱们放松好再来咬一口？”
楚河把酒囊扔过去
“甭操那心，兵来将挡，来了就再剁他一次爪子”
陈飘接过酒囊，没喝，在手里掂了掂
“怕他不来硬的，来软的”
他下巴朝下面扬了扬
“你看那些人”
下面，几个穿着体面，腰间别着银刀子的蒙古人正围着一个户部小吏
为首的那个满脸堆笑，手里比划着，身后随从捧着的木匣子开了条缝，露出里头黄澄澄的金沙
小吏脸上端着架子，眼神却忍不住往那匣子里瞟
“软的？”
楚河乐了
“拿金子砸咱们？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糖衣炮弹——糖衣啃了，炮弹给他塞回去！”
“不是砸我们”
陈飘摇头
“是砸规矩，今天他多给一匣金沙，要插队，要优先换走那批新到的精铁，明天就有人敢拉十车皮子来，要压价，要独占盐茶专卖，后天呢？这互市的章程，还要不要了？”
楚河把酒囊夺回来，狠狠灌了一大口
“还真是，那你说咋整？总不能把送钱的往外推”
“规矩就是规矩”
陈飘语气没什么起伏
“该什么价，什么流程，一丝也不能改，告诉底下人，谁手松了，伸了，我就剁谁的手，不管他送来的是金子，还是人情”
正说着，朱高煦噔噔噔地从下面跑上来
盔甲上沾着泥点子，脸上却兴奋得放光
“二位！瞧见没？刚那伙是阿鲁台部落的人！嘿，以前鼻孔朝天，现在也知道弯腰了！还问能不能单独约二位喝酒！”
“喝个屁”
楚河撇嘴
“让他老老实实排队去”
朱高煦搓搓手
“那是自然！我都按章程打发了，不过……我看他们那金沙成色是真不错”
陈飘瞥他一眼：“想要？”
朱高煦嘿嘿笑
“哪能啊，就是……想着要是能多换点，给弟兄们打点新箭头……”
“拿了钱，该干什么自己想清楚就行”陈飘说道
朱高煦立马挺胸抬头
“明白！”
不就是拿钱不办事儿嘛，这要是再弄不明白，他这个汉王爷也算是白当了
“那个……北边河谷清理完了，战利品清点好了，缴获弯刀三百把，弓一百五十张，完好战马七十八匹，伤的都处理了，哦对了，还逮着几个装死的，审了一顿，确实是玛哈木和东部几个部落凑的人，领头的叫巴特尔……”
“哪个巴特尔？” 楚河插嘴
“不是咱们认识那个”
朱高煦赶紧解释
“重名，是个千夫长，已经埋了”
陈飘点点头
“战利品入库，按老规矩，三成归参战弟兄均分，七成充公，阵亡弟兄的抚恤，加倍，”
“是！”
朱高煦应下，却没立刻走，挠了挠头
“还有件事……其木格那丫头，这两天老在医疗队那边帮忙，手脚麻利，学东西也快，王将军的意思，问问能不能让她……正式入个编？也算给草原部落做个样子”
楚河挑眉
“大老王都会搞典型了”
陈飘想了想
“可以，给她个临时医护的身份，按辅兵待遇发饷，告诉她，干得好，以后有机会转正！”
“好嘞！”
朱高煦眉开眼笑，转身跑了
他刚走，王保保就悄无声息地上了高台，脸色依旧凝重
“探马回报，玛哈木残部退到了斡难河上游，和几个败退的小部落合流了，人数反而比之前更多了些，另外，东部蒙古的几个台吉，这两天使者往来频繁”
“抱团取暖？” 楚河嗤笑，“乌合之众”
“不可小觑！”
王保保沉声道
“吃了这次亏，他们不敢再明着来，但小股骚扰，断商路，散播谣言，这些手段防不胜防，互市刚有起色，经不起折腾”
陈飘转过身，看着王保保：“你的意思？”
“光挨打不行，”
王保保眼神锐利起来
“我建议，组织一次武装巡边”
楚河来了兴趣
“说说”
“抽调五百精锐，混合骑兵和步兵，携带火炮和足够的补给，不走固定路线，沿着互市西北到东北的外围区域，机动巡逻
遇到小股匪徒，就地歼灭，遇到大部族，就展示武力，宣扬互市规矩
目的就一个，告诉所有人，这方圆几百里，是大明说了算，想来做生意，我们欢迎，想捣乱，就得先问问咱们手里的枪炮答不答应”
陈飘没立刻表态，手指在粗糙的木栏杆上轻轻敲着
楚河一拍大腿
“我看行！就得主动出去晃悠，老憋在家里等人上门算怎么回事？这叫……哦对，战略威慑！”
“谁带队？”
陈飘问
“我亲自去。”
王保保毫不犹豫
“我对草原熟，各部族也还卖我几分面子，汉王可率一部精锐骑兵为策应，随时支援”
陈飘沉吟片刻，点了头
“准了！给你六百人，双倍弹药补给，再带两部电台，保持联络，朱高煦带两百骑作为机动队，在营地北侧五十里内游弋，随时策应，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展示力量，清除威胁，不是主动挑起大规模冲突，遇到硬骨头，及时呼叫，或者撤回来”
“明白！”
王保保眼中闪过一丝火光，躬身领命
楚河补充道
“多带点宣传单，就印上咱们互市的规矩和好处，遇到那些小部落，发一发，再带点糖果、针线啥的小玩意儿，给小孩女人，有时候这玩意比枪炮好使”
王保保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还是楚公想得周到。”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营地里的士兵们听说要主动出击，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个个摩拳擦掌
尤其是参加过河谷伏击的老兵
更是兴奋地检查装备，擦拭枪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跃跃欲试的躁动
其木格得知王保保要带队巡边，咬着嘴唇找到医疗队的主管，要求随行
主管不敢做主，报到了陈飘这里
“不行”
陈飘直接否决
“巡边不是儿戏，风险太大”
其木格倔强地站在帐篷里，仰着头，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我……我能帮忙！认路，找水，治伤……我不会拖后腿！”
她耳朵上那对耳环随着她激动的语气轻轻晃动
楚河有点心软，插话道
“老陈，要不……”
陈飘抬手打断他，看着其木格
“你想帮忙，留在营地，能帮更多的人？巡边队有随军医官”
其木格眼圈有点红，但还是坚持
“我……我不怕！”
“我管你怕不怕，不许去！”说完，陈飘转身就走
其木格愣愣地看着陈飘
最终还是低下了头，用力抹了把眼睛，转身跑了出去
楚河看着少女的背影，叹了口气
“丫头片子，还挺倔”
陈飘没说话，转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斡难河上游的区域，眼神冰冷
第二天拂晓，天色灰蒙蒙
六百人的巡边队伍在营地北门外集结完毕。士兵们牵着战马
驮着物资，除了步枪，手雷，还带了六门轻便迫击炮和两挺重机枪，火力配置远超常规
王保保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目光扫过肃立的队伍，沉声喝道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