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衣又紧接着，防备心拉满：“你是不是在跟我装？你一个炼虚后期，会被我敲昏吗？你有什么目的？”
沈香香一直低垂着头，红透的脖颈随着他抬头的动作，乌黑低垂长发合拢，一张白皙皎洁的脸蛋露出来。
那双澄澈的杏色瞳仁看向段春衣，斯文羞赧，“道友不似恶人，在下，在下顺势而为，只是，只是，只是好奇道友，可是有什么难处？”
段春衣这个冷酷的无情道修士愣住了。
她还是低估了子婳老祖的善良。
一千多年后他是个善良的好人，一千多年前，他也是个善良的好人。
她想了想，便一边解开他手腕上的雪缠，一边直言不讳，“我前些日子捡到一个小乞丐，很可怜，满身是伤，我想要你帮忙治好他，顺便养着他。”
沈香香轻声说：“在下不收徒。”
段春衣摆摆手：“没有让你收徒，只是拜托你将他养大，当做随从也可以，给他口饭吃。”
沈香香又摇头：“在下自小性独，无需随从。”
段春衣：“……那你就是拒绝我了？”
沈香香手脚自由，但还是一动不动坐在那稻草上，斯文腼腆，“我可以为他治伤。”
段春衣：“那他给谁养？”
沈香香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
段春衣：“我不要养小孩！！”
段春衣抱臂，扭头，“我自己都是小孩。”
沈香香弯起眼睛，“春衣道友骨龄只有二十余岁，确实还小。”
段春衣瞥他，“那你还将小孩丢给我？”
沈香香摇摇头，道：“是春衣道友要将他丢给我。”
段春衣腾地起身，面无表情：“将你的双手伸出来。”
沈香香不明白，抬起手。
然后段春衣迅速用雪缠将他再捆起来！
段春衣哼哼冷笑：“学不会老实，老子就教教你！”
话罢，捡起地上的一碗鸡骨头，转身就走。
砰地关上的柴房门，腾起细微的浮尘。
清秀白皙得雌雄莫辨的美男子坐在稻草之中，怔愣望着合上的门，双手被束缚住，一时想不通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
他黑色的长发散乱披垂，并着手掸了掸身上的草屑，继续端坐。
他想，怎样才算老实？
她待会会进来怎样教他？
就这样等到了月上中天，又等到了第二日屋外鸡汤飘香，又等到了第二个月上中天。
沈香香才明白，春衣道友是要冷落他，饿着他，教他老实。
沈香香又开始想，只有答应收养那个孩子，春衣道友才会觉得他老实了吗？
他垂着眼，静静收敛着蔓延的神识。
将那些失礼的神识，一根根拉回体内，脸侧的薄红始终未散。
……
……
晾了柴房那沈医生两天，段春衣耐不住，终于又去找他。
这次沈香香点头了，表示他可以考虑考虑。
段春衣便给他松绑，又给了他好脸，给他盛了一小碗鸡汤，让他与小孩共寝，方便他在当医生的同时，顺便当护士，顺便当护工。
而她就是个，偶然闪现一下，送个小碗鸡汤和鸡骨头的家属。
沈香香这阵子吃的都是各种鸡骨头，兔骨头，好在炼虚修士牙口很好，并没有咬崩了牙，也没有吃坏肚子。
他一看便看出小孩的病症，但小孩拒绝他的靠近。
小沈医生无奈地看向段春衣，“我需要将他扭曲的膝骨掰正，断骨重生。同时他体内有些凡毒需要驱除，被炭火烫坏的喉咙也需要重新撕开生长……”
段春衣听着听着，才发觉这豆大点的八岁小孩，竟然一身是病。
还好她遇到的不是专科医生，是全科医生。
段春衣这两天从隔壁婶子家唤了兜花生米，爱惜地吃了两天，“还有治就好。”
沈香香道：“他不让我接近，我需要动手操作。断骨的同时，用灵力为线将他的血管筋脉连接通达……”
她将剩下的花生米装起来，上前去看缩在床脚的小孩，从他那乱糟糟的黑发中，看到一双仓皇得小兔子的眼睛。
他的脸都被烧坏了，满是狰狞的伤疤，一双乌黑的眼眸还有浓长的睫毛，藏在乱蓬蓬的头发中，怯生生地回看段春衣。
她毫不犹豫拍拍他的脑袋，“选一选，要么主动给他治，要么我揍你一顿，摁着你给他治。”
小孩低低地呜呜。
段春衣开打一包玉米糖，塞了一粒进小孩软软的嘴巴，甩了甩湿漉漉的指头，“不要撒娇。”
她站直身，“来吧香香。”
沈香香脸一红。
他走近木柴搭得粗糙的床，指尖触及那扭曲的左腿，白色的灵光萦绕在掌间。
段春衣：“你先治着，我去解决咱今天的午饭。”
修士辟谷不用吃饭，但春衣不行，她心理性饥饿。
她正式修仙才一年，但上下两辈子做凡人几十年，一进入凡间，在村里混了几天，整个人又恢复了凡人习惯。
她扎起头发，扛起锄头，去开垦自己的小菜地。
菜种昨天撒了，今天要去浇水，施肥，还要去移栽几棵果树。
果树她在山上寻摸，目前就寻摸到一颗枣树，结了许多果子。
她浇完菜地，进山里，在树上吃饱了，便用铁锹在树下一顿刨，凭借着当年在混沌海秘境的丰富刨坑经验，没一会就将繁茂的枣树挖了出来。
然后她扛着巨大一棵树，开始下山。
下山的小路上，撞见几个村里人。
“哎哟妈呀，妹儿，真有劲儿！！”
她们仰着脑袋，先是膜拜那棵大树，接着在树干下面，找到被衬托得小小一个的春衣阿妹。
段春衣摆摆手，又拍拍肩上的树，“没办法，弟弟病了，家里活我得多出力。”
“真不简单，厉害厉害……”
“我今早在你院里看见个男的，细皮嫩肉的可好看，谁啊？”
“春衣阿妹讨新郎啦？”
段春衣娴熟地腼腆一笑，“是大夫，请来为弟弟治病的。”
“那么年轻，能有什么本事，别被他骗了！”
“要是他敢骗你，你就将他留下来，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还债！咱村里都帮你！”
段春衣挥挥手：“好呀好呀……”
她心情很好，扛着大树，一蹦一跳下山。
等小孩病好了，她就让小孩给沈香香磕头，然后喊他师尊，不怕老实的子婳老祖不认账。
她以前捡到小猫，自己养不起，就会偷偷往旁边小区的徐姐姐楼下放。
只要她将小猫训练得会作揖磕头，徐姐姐就会照单全收。
她觉得徐姐姐上辈子肯定是个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