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刺耳的电子合成音将林风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瞥了一眼手腕上廉价通讯器弹出的通知光幕，冰冷的信息刺入眼帘：
林风学员：
分配通知： 鉴于觉醒评定结果为“无异能者”，现分配至“曙光城预备役后勤维修部（第7班）”。请于今日08：00前至后勤部大楼103室报到。
——曙光城预备役指挥部
“后勤维修部…无异能者…” 林风盯着那几个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昨天觉醒台上的冰冷和赵虎刺耳的嘲笑声，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王浩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风子！开门！太阳晒屁股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起身打开了那扇薄薄的合金门。门外，王浩那张胖乎乎、冒着热气的脸挤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食品袋，散发出合成肉和能量面包的混合气味。
“喏，给你带的！赶紧吃，吃完去报到！”王浩把袋子塞到林风怀里，自己则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瞅，“叔叔阿姨都上工去了？啧，你这脸色，跟被星蚀兽撵了一宿似的。别想那么多，后勤咋了？后勤是爷！没咱修机甲，前面那些花里胡哨的异能者也白搭！”
林风扯了扯嘴角，没接话，抓起一个合成肉排三明治就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味道一如既往的寡淡，带着点金属的涩味。
“我分到预备役作战部三队了！”王浩一边啃着自己的早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听说训练贼狠，但出来就能上前线杀星蚀兽了！慕雪更牛，火系A级，直接进了精英作战组‘炎雀’！风子你……”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意识到自己踩雷了，赶紧转移话题，“哎呀！快八点了！要迟到了！后勤部报到点可远了，得坐三号线！快走快走！”他一把拽住林风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就往外拖。
两人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出平民区狭窄的巷道，挤上了早已人满为患的磁悬浮公交三号线。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和劣质清洁剂的味道，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穿着工装的普通市民，也有不少像他们一样穿着预备役制服的年轻人。王浩那身代表作战部的深蓝色训练服，在车厢里颇为显眼，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而林风身上那套灰扑扑、没有任何标识的后勤维修工装，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隐形人。
车子在巨大的钢铁城市中穿梭，窗外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闪烁着全息广告的光影，更远处则是笼罩整个城市的巨大蓝色能量护盾穹顶，隔绝着外界未知的威胁。大约二十分钟后，公交车在预备役基地那宏伟的合金大门前停下。
两人刚跳下车，就看到基地大门旁，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是苏慕雪。
她换上了一身火红的精英作战服，勾勒出修长矫健的身姿，利落的短发在晨风中微微拂动，精致的脸上此刻却罩着一层寒霜。她一眼就看到了跑过来的林风和王浩，那双漂亮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几步就冲到林风面前。
“林风！”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通讯器是摆设吗？我打了十几个通讯请求！你们俩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报到迟到后果多严重？预备役第一天就敢踩点？！”她像连珠炮一样质问着，目光在林风灰扑扑的工装上一扫，眉头皱得更紧了。
“呃…慕雪，冷静，冷静！”王浩赶紧打圆场，抹了把头上的汗，“风子他…通讯器没电了！我的也快没电了！这不赶上了嘛！”
林风有些疲惫地开口：“抱歉，没注意。走吧，登记。” 他实在没精力解释什么。
苏慕雪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尤其是林风，那眼神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刷了身份卡，三人快步通过安检门，进入了戒备森严的预备役基地。
基地内部空间极大，划分清晰。左边是气派的作战训练区，各种模拟战场、能量靶场林立，隐约传来呼喝声和能量爆鸣；右边则是一排排相对低矮、显得有些杂乱的厂房和仓库，管道裸露，空气中飘散着机油和金属熔焊的味道——那里就是后勤维修部的地盘。
“我和胖子去作战部报到。”苏慕雪停下脚步，指了指右边，“林风，你…在那边？”她的目光看向后勤部的方向，语气复杂。
林风点点头，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嗯，后勤部第七班。你们快去吧。”
“风子，中午食堂见啊！”王浩用力拍了拍林风的肩膀，想给他打气。
“林风，中午等我。”苏慕雪又强调了一遍，这才拉着一步三回头的王浩，快步走向左边那片光鲜亮丽的区域。
看着他们融入那群同样穿着深蓝或火红作战服的精英预备役中，林风默默收回目光，转身独自走向右边那片弥漫着机油味的灰色地带。
后勤部报到点在一间充满机油味和金属粉尘的办公室。一个胡子拉碴、穿着油腻工装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刷着手中的平板光幕。听到脚步声，他头都没抬，用夹着电子烟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一叠电子表格。
“名字，部门。”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不耐烦。
“林风，后勤维修部第七班。”林风回答。
“哦，那个‘无异能者’？”男人终于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林风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件不合格的零件。他随手抽出一张表格甩到桌边，“填好。拿着这个去里面c区7号维修车间，找你们班长‘老疤’，他在那儿等你。动作快点，别磨蹭。”
表格很简单，但“异能等级”那一栏刺目的“无”字，还是让林风握笔的手指紧了紧。他快速填好，拿起那张写着“第七班 - 林风”的临时工牌，按照指示走向后面巨大的维修车间。
刚走进c区，一股更浓烈的机油、臭氧和金属灼烧的混合气味就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里停放着几台受损程度不同的军用机甲和装甲车，穿着和林风一样灰色工装的维修工人们正拿着各种工具忙碌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切割金属的刺耳噪音、能量焊枪的滋滋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空气中飞舞着细小的金属碎屑。
林风好不容易在角落一堆零件后面找到了所谓的7号维修车间——其实就是一个用隔板围起来的稍大点的工位。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左脸从眼角到下巴有一道狰狞疤痕的光头男人，正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虽然是电子模拟的），粗声大气地指挥着两个年轻学徒搬运沉重的能量电池组。他裸露的粗壮手臂上肌肉虬结，布满了油污和细小的烫伤疤痕。
这应该就是“老疤”班长。
林风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自我介绍——
“嘟——！嘟——！嘟——！”
尖锐刺耳的集合铃声骤然响彻整个维修区！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车间的噪音。
“妈的！集合了！小的们，放下手里的活！操场集合！快！”老疤吐掉电子雪茄，吼了一嗓子，看都没看林风一眼，率先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那两个学徒和周围工位的人也都丢下工具，呼啦啦地涌向门口。
林风捏紧了手里的工牌，只能跟着灰色的人流，汇入通往操场的通道。
巨大的预备役主操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泾渭分明。
左边，是穿着深蓝、火红等各色作战服的异能者预备役们，他们昂首挺胸，眼神锐利，彼此间带着竞争的火花，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对力量的自信。人数虽然相对较少，却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目光。
右边，则是像林风一样穿着灰色工装的后勤人员，人数众多，却显得有些沉默和压抑。林风跟着第七班的人，默默站到了后勤方阵的最后排。
主席台上，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穿着笔挺黑色教官制服的男人负手而立。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正是预备役的总教官——张狂。
“肃静！”张狂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操场，冰冷而有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曙光城预备役的一员！无论你们是身怀异能的未来战士，”他的目光扫过左边的作战部方阵，微微停顿，“还是负责保障的后勤人员，”目光掠过右边的灰色人群，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漠然，“你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在最短的时间内合格，然后奔赴战场！为人类的生存空间而战！”
“战场不会因为你是后勤就对你仁慈！星蚀兽的爪牙不会分辨你是什么部门！想活下去，想为人类守住这最后的堡垒，就给我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去训练！去变强！”
“上午熟悉环境，整理内务。下午14：00，正式训练开始！现在，解散！”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废话。张狂宣布完，转身就走下主席台。
人群开始松动，嘈杂声再起。林风松了口气，正准备跟着班长老疤返回维修车间。
“林风！”一个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声音传来。
林风回头，看到苏慕雪和王浩正奋力分开人群，朝他这边挤过来。苏慕雪脸上带着担忧，王浩则是一脸愤愤不平。
“林风，你没事吧？后勤部那边怎么样？”苏慕雪跑到林风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林风扯了扯嘴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苏慕雪那身耀眼的火红作战服，和她胸前代表“炎雀”精英组的徽章。差距，如此刺眼。
“妈的，憋屈！”王浩一拳锤在自己大腿上，“风子，等哥们儿在作战部混出头，罩着你！看谁还敢……”
“哟呵！这不是我们后勤部的‘希望之星’林风同学吗？”一个阴阳怪气、充满了嘲讽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王浩的话。
不用看，林风就知道是谁。赵虎带着李媚，还有几个跟班，分开人群，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赵虎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剪裁合体的精英作战服，胸口还别着一个象征力量的徽章。他双手插兜，下巴抬得老高，眼神轻蔑地扫过林风那身灰扑扑的工装，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
“啧啧啧，看看这身行头，多‘精神’啊！跟我们苏大美女站一块儿，真是…啧啧，鲜花插在…嗯，你懂的。”赵虎故意拉长了语调，引得他身后几个跟班一阵哄笑。
李媚立刻娇笑着附和：“就是啊赵少！您可是A级力量系，未来战场上的大人物！有些人啊，天生就是给我们这些觉醒者服务的命！林风，赵少这是给你机会呢，还不快谢谢赵少，以后好好给赵少洗洗袜子、打打饭什么的？跟着赵少，至少能保你在后勤部少挨点骂，呵呵。”她掩着嘴，眼神里的刻薄毫不掩饰。
“赵虎！李媚！你们嘴巴放干净点！”苏慕雪气得柳眉倒竖，上前一步挡在林风身前，周身隐隐有灼热的气息波动。
王浩更是直接炸了，指着赵虎的鼻子吼道：“赵虎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怎么？实话实说也不行？”赵虎耸耸肩，一脸无辜的嚣张，“一个连最低级F都评不上的‘无异能者’，不是废物是什么？再训练一百年，也就是个高级点的炮灰！我让他给我当跟班，那是看得起他！懂不懂？”
他越说越得意，为了显摆，猛地一握拳！只见他裸露的小臂肌肉瞬间鼓胀，皮肤表面泛起一层金属般的灰黑色光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废物，看好了！这才叫力量！这才叫异能！”赵虎狞笑一声，目光锁定不远处操场边缘一个用来测试力量的合金桩（足有成人腰粗）。他低吼一声，身体如炮弹般冲出，那泛着金属光泽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在合金桩上！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那坚硬的合金桩竟被他一拳打得剧烈震颤，表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而深刻的拳印！
“看到没有？”赵虎收回拳头，甩了甩手腕，得意洋洋地看向脸色铁青的林风，“这才是能在战场上杀星蚀兽的力量！你这种废物，下辈子也……”
“够了！”
一声冰冷如刀的怒喝骤然炸响！
一股强大的无形气浪瞬间席卷而至！正准备动手的苏慕雪只觉得手中凝聚的火苗“噗”地一声被硬生生压灭！王浩也被这股力量推得一个踉跄！
只见总教官张狂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赵虎和林风身上。
“怎么回事？预备役第一天就想打架？！”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王浩立刻指着赵虎，气呼呼地喊道：“张教官！是赵虎先挑衅辱骂林风！还动手破坏公物！”
张狂的目光瞥了一眼那被打出拳印的合金桩，又冷冷地看向赵虎：“破坏训练设施，扣除本月个人积分20点！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赵虎脸色微变，但看到张狂并没有过多责备的意思，反而松了口气，挑衅地看了林风一眼。
张狂的目光转向林风，带着一种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视：“林风？你就是那个‘无异能者’？”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风那身后勤工装，语气淡漠，“没有异能，就安分守己做好本职工作。在这里惹是生非，是想提前体验一下预备役的惩罚条例吗？”
林风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抬起头，直视着张狂那双冰冷的眼睛，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沙哑：“报告教官，我没有惹事。”
“哼。”张狂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也懒得深究，“都给我散了！精力过剩是不是？下午训练场上有的是地方让你们发泄！再让我看到私下斗殴，一律重罚！滚！”
说完，他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哈哈哈！听到没废物？安分守己！”赵虎得意地大笑起来，对着林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和李媚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妈的！狗眼看人低！”王浩气得直跺脚，眼睛都红了。
苏慕雪看着林风紧绷的侧脸和紧握的拳头，担忧地拉住他的胳膊：“林风，别理他们！你……”
“我没事。”林风猛地抽回手臂，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回去吧，我回后勤部了。” 他不再看苏慕雪和王浩，转身，挺直了有些僵硬的脊背，大步朝着那片弥漫着机油味的灰色厂房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仿佛要将脚下的合金地面踩穿。
王浩看着林风的背影，急得抓耳挠腮：“慕雪，风子他……”
苏慕雪紧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风消失在后勤区的入口，最终叹了口气：“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中午…中午我们再来找他。”
林风穿过嘈杂的维修区，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粉尘仿佛成了他此刻心情的写照。他回到那个属于第七班的角落工位，班长老疤已经回来了，正叼着电子雪茄，骂骂咧咧地指挥学徒清理一堆报废的零件。看到林风回来，他只是抬了下眼皮，指了指角落一堆沾满油污的工具和一个半人高的破旧工具箱。
“新来的？喏，那是你的家伙事儿。下午训练前，把它们擦干净，分门别类放好。工具箱是你的了，自己找个空地儿放。”老疤的声音粗嘎，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完就不再理会他。
林风默默地走过去。冰冷的扳手、沉重的液压钳、沾满黑色油泥的螺丝刀…这些粗糙冰冷的金属工具，就是他未来的“武器”。
他拿起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机械地擦拭着一把沉重的合金扳手。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油腻腻的。他擦得很用力，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操场上赵虎那嚣张的狂笑，李媚刻薄的嘲讽，张狂教官那毫不掩饰的轻视目光，还有苏慕雪担忧的眼神和王浩的愤怒…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废物…炮灰…安分守己…”
这些词语像毒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扳手！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一股强烈到几乎要冲破胸膛的不甘和屈辱，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住他。
下午的训练…会是什么样？
在这个力量至上的地方，他这个“无异能者”，真的只能安分守己地当一个…后勤维修工吗？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把被擦得微微发亮、却依旧显得沉重笨拙的合金扳手。窗外，作战训练区隐隐传来能量武器的轰鸣和异能爆发时的炫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