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天棺》第一卷·九龙拉棺 第四十四章 分身秘辛
灭魂晶爆炸的余波还在紫霄宗的山谷间回荡，震得崖壁上的古松簌簌落针。叶妄扶着半倾的水晶棺壁站起身，道袍下摆被气浪撕开长长的口子，露出的小臂上划着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砸在脚下裂开的青石板上，洇开一朵朵暗褐色的花。
他仰头望向烟尘未散的天空，刚才教主分身自爆时的惨嚎仿佛还在耳膜震荡。那道半魔躯体在三色光柱中消融的景象，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在视网膜上——黑色鳞片寸寸碎裂时飞溅的魔血，羽翼燃烧成灰烬的焦糊味，还有那双眼睛里从狂傲到绝望的扭曲，都清晰得如同掌心的纹路。
“咳咳……”叶妄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腥甜的血气涌上喉咙。他低头啐出一口血沫，视线落在掌心的三块天棺碎片上。金、蓝、青三色光芒比刚才黯淡了许多，边缘甚至泛起一丝裂纹，显然刚才硬抗灭魂晶的爆炸，碎片也受了损伤。
“叶妄！”青铜巨龙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围过来，为首的巨龙左前爪被魔气侵蚀，鳞片剥落处露出森白的骨茬，“你怎么样？”它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龙息中混着浓重的血腥气。
叶妄摇摇头，将碎片小心翼翼地收入贴身的锦囊：“我没事，碎片还能撑住。”他看向巨龙们，目光扫过它们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翅膀被炸开的碎石划开巨大的豁口，有的脖颈处缠着被魔气灼黑的鳞片，还有的前爪关节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闷得发疼。
“是我大意了。”叶妄低声说，指尖划过锦囊上绣着的镇魂纹，“没想到他会用本源炼制灭魂晶，更没想到分身的本源竟能强到这种地步。”
刚才爆炸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枚黑色晶体里不仅裹着教主分身的残魂，还有至少上百道被炼化的修士生魂。那些生魂在爆炸中发出的凄厉哭嚎，此刻还在他脑海里盘旋，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不是你的错。”最年幼的那条青铜巨龙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龙角上还沾着泥土和血污，“玄阴教的邪术本就阴损，他为了突破境界，怕是早就把神魂炼得不成样子了。”它顿了顿，忽然打了个寒颤，“你刚才注意到没有？他躯体消融时，那些黑色鳞片下面，好像……好像嵌着无数张人脸？”
叶妄心中一凛。
他确实看到了。在三色光柱撕裂分身护体魔气的瞬间，那些凸起的黑色鳞片突然变得透明，下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扭曲的面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地哭嚎，眼眶里淌着血泪。那些人脸像是被强行烙进皮肉里，与分身的躯体长成了一体，随着鳞片的碎裂，一张张人脸也随之崩解，化作缕缕黑烟。
“那是‘万魂噬体’之术。”叶妄沉声道，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寒意，“玄阴教的禁术之一，用活人的生魂喂养分身，让分身快速成型。每炼化一道生魂，分身的力量就强一分，但也会被生魂的怨念反噬，时间久了，分身体内的怨念积攒到临界点，要么彻底失控变成只知杀戮的魔物，要么……就会反过来吞噬本体的神魂。”
他想起刚才教主分身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那时还以为是败亡前的不甘，现在想来，恐怕是被体内万千怨念撕扯的剧痛。
“难怪他急于得到天棺碎片。”为首的青铜巨龙恍然大悟，“九重天棺的法则之力能镇压邪祟，他是想用天棺碎片净化分身体内的怨念，让分身彻底掌控那些生魂的力量！”
叶妄点头，目光投向紫霄宗深处那片被爆炸掀翻的废墟。原本矗立在那里的演武场，此刻已成了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坑，坑底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些黑气落地即散，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不止。”他蹲下身，指尖触碰坑边的焦土，土粒冰凉刺骨，还带着未散尽的魔气，“他说要解开九重天棺的封印，释放墟海混沌之力，恐怕不只是为了摆脱半魔之躯。”
洛书龟甲在锦囊里微微发烫，阿箬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急促：“我查到了！玄阴教的古籍里记载，混沌之力诞生于万界初开之前，既能滋养神魂，也能吞噬法则。当年封印九重天棺的上古修士，就是怕混沌之力泄露，才用天棺法则将其镇在墟海深处。”
“玄阴教教主肯定是想借助混沌之力，将体内的魔性与神性彻底融合，变成不被法则约束的存在。”阿箬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可他根本不知道，混沌之力一旦失控，会把接触到的一切都还原成最原始的能量——不管是修士的神魂，还是山川河流，都会被它吞噬、分解，最后化作墟海的一部分！”
叶妄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这场争斗从来都不是玄阴教与紫霄宗的恩怨，而是关乎整个北斗大陆的存亡。
“嗷——！”
一声凄厉的龙吟突然从紫霄宗后山传来，打断了叶妄的思绪。青铜巨龙们瞬间警觉，浑身鳞片倒竖，朝着龙吟方向望去。那是负责看守后山禁地的幼龙发出的声音，稚嫩却充满了惊恐。
“禁地出事了！”为首的巨龙低喝一声，展开翅膀就要冲过去，却被叶妄拉住。
“等等。”叶妄盯着那片冒着黑气的巨坑，眉头紧锁，“刚才爆炸的气浪里，混着一股很淡的血腥味，不是我们的人。”他站起身，从锦囊里掏出一枚莹白的玉符，玉符上刻着“追影”二字，是紫霄宗用来追踪魔气的法器，“灭魂晶爆炸时，有东西跟着魔气跑了。”
玉符被他注入灵力后，立刻指向后山禁地的方向，符面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
“是教主分身临死前说的‘本源’？”年幼的青铜巨龙声音发颤，“他真的把本源藏在灭魂晶里，顺着魔气扩散出去了？”
叶妄握紧玉符，指节泛白：“不是藏，是寄生。”他想起刚才那些从分身体内飘出的人脸，胃里一阵翻涌，“他把一缕本源炼化成了孢子，混在生魂怨念里。灭魂晶爆炸时，这些孢子会附着在活物身上，慢慢吞噬宿主的神魂，最后……”
最后，那些被寄生的宿主，就会变成新的“教主分身”。
后山禁地住着紫霄宗历代长老的灵牌，还有不少闭关修炼的弟子。如果让那缕本源在那里找到宿主……
“走！”叶妄当机立断，抓起锦囊就往后山跑。青铜巨龙们紧随其后，龙爪踏过废墟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敲出急促的鼓点。
越靠近禁地，空气就越冷。原本应该萦绕着灵气的竹林，此刻竟飘着淡淡的黑雾，竹叶上凝结着黑色的冰晶，一碰就碎成齑粉。刚才发出龙吟的幼龙倒在禁地门口，脖颈处有两个细小的血洞，龙血已经变成了黑色，正顺着石板缝往地下渗。
“是噬魂蚁！”为首的巨龙怒喝，用爪子拨开幼龙身边的碎石，露出几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蚂蚁，蚂蚁的外壳上泛着与灭魂晶同源的黑气，“玄阴教用魔气喂养的毒蚁，专啃修士的神魂！”
叶妄没心思管噬魂蚁，他的目光被禁地深处的红光吸引。那红光从禁地祠堂的窗棂里透出来，像跳动的鬼火，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诵经声——那是紫霄宗的《清心咒》，但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黏腻而阴冷。
他悄悄摸过去，扒着祠堂的门缝往里看。
只见祠堂正中的供桌前，跪着一个穿灰袍的老修士。那是负责看守禁地的墨长老，平日里最是和蔼，此刻却背对着门口，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双手死死抓着供桌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后颈处，爬着一道黑色的纹路，像条小蛇，正一点点往头顶游去。
而那些本该庄严肃穆的灵牌，此刻竟浮在空中，牌位上的名字被黑气覆盖，隐隐能看到牌位背面，爬满了与教主分身鳞片下相同的人脸。
“墨长老？”叶妄试探着轻唤。
老修士猛地回头。
叶妄倒吸一口凉气。
墨长老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瞳孔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脸，正随着他的眨眼不断变换。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里混杂着至少三种不同的腔调：“叶……妄……”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匕，朝着最近的灵牌刺去。短匕上裹着黑气，显然是想毁掉紫霄宗的根基——历代长老的魂息。
“住手！”叶妄推门而入，天棺碎片瞬间从锦囊飞出，悬浮在身前。三色光芒再次亮起，却比刚才弱了不少，显然还没从灭魂晶的冲击中恢复。
墨长老（或者说，被本源寄生的墨长老）转过头，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晚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浮在空中的灵牌突然炸裂，黑色的牌屑像暴雨般洒下，每一片碎屑上都粘着一张痛苦的人脸。祠堂的地面开始震动，从地底钻出无数只噬魂蚁，黑压压的一片，朝着叶妄涌来。
叶妄将天棺碎片挡在身前，光芒所及之处，噬魂蚁纷纷化为飞灰，但蚁群源源不断，很快就在他脚边堆起厚厚的一层灰。他能感觉到，碎片的光芒越来越暗，而墨长老后颈的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耳后。
“叶妄！用这个！”青铜巨龙们撞开祠堂大门，为首的巨龙嘴里叼着一块半黑半白的玉佩，那是紫霄宗的镇派之宝——镇魂玉，“这是用初代宗主的指骨炼化的，能暂时镇压神魂寄生！”
叶妄接过镇魂玉，只觉得一股温润的力量顺着掌心蔓延全身。他将玉按在天棺碎片上，三色光芒骤然暴涨，这一次，光芒中多了一丝圣洁的白，那是属于紫霄宗初代宗主的灵力印记。
“以镇魂玉为引，融天棺之力，净！”
光柱射向墨长老后颈的黑色纹路，纹路发出凄厉的尖叫，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瞬间缩回了衣领里。墨长老晃了晃，黑色的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着自己握着短匕的手，突然老泪纵横：“叶妄……杀了我……快……”
叶妄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更多的惊叫声。显然，教主分身的本源孢子，不止寄生了墨长老一个人。
他咬紧牙关，收回光柱，将镇魂玉塞进墨长老手里：“捏碎它，能暂时逼出本源！”然后转身对青铜巨龙们喊道，“你们带着墨长老去结界密室，我去前面看看！”
跑出祠堂的瞬间，叶妄看到紫霄宗的天空，已经被淡淡的黑雾笼罩。远处的演武场、炼丹房、弟子宿舍，都亮起了诡异的红光，那是被本源寄生的迹象。
他握紧手中的天棺碎片，锦囊里的洛书龟甲烫得惊人。阿箬的声音在脑海里急促地响起：“叶妄，北斗大陆各地都传来异动，玄阴教的分坛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他们在配合教主的本源扩散……”
叶妄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黑雾弥漫的天空。
看来，这场仗，他们不仅要守住紫霄宗，还要守住整个北斗大陆。而他手中的三块天棺碎片，远远不够。
必须尽快找到剩下的六块。
叶妄转身朝着紫霄宗的藏书阁跑去，那里藏着紫霄宗历代积累的古籍，或许能从中找到其他天棺碎片的线索。脚下的青石板还在震动，噬魂蚁的爬动声、被寄生者的嘶吼声、还有同门修士的惨叫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乐章。
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知道，身后是需要守护的人，身前是必须完成的路。哪怕天棺碎片只剩微光，哪怕前路遍布荆棘，他也必须走下去。
毕竟，九重天棺的封印，不能破。混沌之力的闸门，不能开。
这是属于他的责任，从握住第一块天棺碎片开始，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