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归墟滩,潮水退得很远,露出大片湿润的滩涂,像铺了块深色的绒布。阿潮补好的渔网被林风撑开,晾在木棚前的竹竿上,网眼在夕阳下映出细碎的光斑,随风轻轻晃。
灵溪蹲在滩涂上,用小石子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阿潮哥,你看我画的星图,像不像昨晚看到的?”她举着沾满泥沙的手,指向自己的“作品”,沙地上的石子被摆成稀疏的点阵,倒真有几分夜空的模样。
阿潮走过去,弯腰捡起块光滑的贝壳,在沙地上补了几颗“星”,瞬间让星图显得密了些。“这样才对,你忘了?昨晚猎户座的腰带是三颗连在一起的。”他说着,忽然咳嗽了几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苏清寒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过来,递给他:“趁热喝了吧,今天加了点崖上的归魂草,阿潮说能安神。”药碗里飘出淡淡的草药香,混着海风的腥气,竟不觉得难闻。
阿潮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比幻境里娘熬的药苦点,”他咂咂嘴,忽然笑了,“但这苦是真的,心里踏实。”
林风扛着几根新砍的木桩回来,看见滩涂上的星图,放下木桩蹲在灵溪身边,拿起块贝壳又添了几颗“星”:“还有北极星,得画得亮一点,这样出海的船才不会迷路。”
“林风哥,你见过真正的大船吗?”灵溪仰起脸,眼里闪着好奇,“阿潮哥说,以前归墟滩有好多大船,能开到很远的地方。”
“见过。”林风拿起她的小手,在沙地上画了艘带帆的船,“等阿潮的伤好利索了,我们就造一艘,带你去看更远的海。”
“真的?”灵溪眼睛一亮,拍着手站起来,贝壳手链叮当作响,“那我们要在船上挂好多海芋花,还要把渔网也带上,钓好多好多鱼!”
“好啊,”苏清寒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块刚烤好的鱼干,递给灵溪,“不过造大船要先学好编渔网,阿潮哥说,渔网编得越密,才越能捕到鱼呢。”
夜色渐渐漫上来,滩涂被染成墨蓝,天上的星星真的亮了起来,和沙地上的“星图”遥遥相对。阿潮坐在木棚门口,借着月光慢慢编着新的渔网,竹梭穿梭的声音规律而轻柔,像在和海浪的节奏应和。
林风把白天捡来的贝壳串成风铃,挂在棚顶,风一吹,叮铃叮铃响。苏清寒靠在他肩头,看着阿潮手里渐渐成形的渔网,网眼间漏下的月光落在沙地上,像撒了把碎银。
“你说,他们在那边能看到吗?”苏清寒轻声问,指的是阿潮的爹娘。
林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海面,远处的渔火像星星落在水里,忽明忽暗。“能的,”他握紧她的手,“你看这渔网,这贝壳风铃,还有灵溪的星图,都是我们把日子过好的样子,他们一定能看到。”
灵溪已经趴在阿潮身边睡着了,小手还攥着半块鱼干,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阿潮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棚里,盖好薄毯,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小的稻草人,是用海草和贝壳做的,歪着头,像在守护着他们的木棚。
“这是娘教我做的,说能吓走偷鱼的海鸟。”他把稻草人插在渔网旁,月光落在稻草人的“脸”上,竟有了几分温和的模样。
海风轻轻吹,贝壳风铃叮铃响,渔网在竹竿上轻轻晃,像在为这安稳的夜晚哼着歌。苏清寒往林风怀里缩了缩,鼻尖萦绕着海草、药香和烤鱼的气息,这些真实的味道,比幻境里任何馥郁的香气都要让人安心。
“明天,我们去捡些木板吧。”林风低声说,下巴抵在她发顶,“先搭个放渔网的架子,再慢慢攒着造大船。”
“好。”苏清寒闭上眼,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像大地平稳的心跳。
天上的星星越发明亮,滩涂上的“星图”被潮水悄悄漫过,又慢慢退去,只留下淡淡的水痕。但没关系,明天灵溪一定会画一幅更好的,就像他们的日子,每天都在往前挪,带着真实的温度,一点点铺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