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在孙倩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绕行着前方错综复杂的地裂带。那些深不见底的裂隙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地蜿蜒盘踞，边缘不时有松动的碎石滚落，发出空洞的回响。空气中的辐射读数依旧居高不下，昏黄的天空压得很低，让人喘不过气。
自从李玥分析了那只变异鬣狗，提出实验室可能仍在施加影响的推论后，车内的气氛就愈发凝重。每个人都清楚，他们踏入的不仅仅是一片物理上的绝地，更是一个巨大而危险的实验场。
林默比之前更加沉默。
他不再假寐，而是始终睁着眼，目光穿透车窗，投向荒原深处那未知的方向。他的坐姿看似放松，但苏冉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绷紧状态，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频率有些紊乱，透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感应更强烈了？”苏冉递过去一瓶水，低声问道。
林默接过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冰凉的瓶身似乎能让他躁动的神经稍微冷静一点。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嗯。越来越近……那种‘呼唤’。”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语来描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不只是呼唤……还有排斥。”他补充道，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忍受某种无形的不适，“像两块磁铁，一边吸着，一边又拼命推开。”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一方面，身体乃至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回归，回到那个塑造了他、也禁锢了他的地方，那里有他力量的源头，有他缺失的答案。另一方面，一种源自本能、或者说源自苏冉多年来倾注心血的教养所产生的强烈抗拒感，又在拼命拉着他，警告他远离，那里只有痛苦和毁灭。
这两种力量在他体内撕扯，让他心神不宁。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破碎的、充满负面情绪的杂音——绝望的嘶吼、冰冷的指令、仪器运行的嗡鸣……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精神上的污染，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苏冉看着他眉宇间隐现的疲惫和挣扎，心疼不已。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敲击膝盖的手背上。一股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透过接触点，缓缓传递过去。
这是她最近在尝试的一种对净化之力的运用，效果还很微弱，但此刻，她只想尽可能地分担他的痛苦。
林默的手微微一颤，敲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感受到那股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温暖能量，如同在冰天雪地中突然靠近的篝火，虽然无法完全驱散彻骨的寒意，却足以带来片刻的慰藉和喘息。他体内那两种力量的撕扯感，似乎因此而缓和了一瞬。
他抬起眼，看向苏冉，黑眸中翻涌的混乱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依赖。
“谢谢。”他低声说。
苏冉摇了摇头，握紧了他的手：“集中精神，试着去分辨那种‘排斥感’的来源。是实验室本身的防御机制？还是……别的什么？”
李玥也从前座转过头，关注着林默的状态，并记录着他的描述。这些第一手的感知数据，对于理解实验室的现状至关重要。
林默闭上眼，努力摒除杂念，将意识沉入那片混乱的感应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排斥……不像是固定的屏障或者陷阱。”他缓缓说道，试图将那种模糊的感觉具象化，“更像是一种……活着的恶意。分散在周围，无处不在……监视着，也抗拒着所有靠近的……生命。”
活着的恶意？分散的监视？
这个描述让苏冉和李玥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是某种生物传感网络？还是能量场拟态？”李玥迅速提出假设，“如果是后者，那实验室的能量技术水平就太惊人了。”
就在这时，一直平稳行驶的车辆猛地一顿，随即传来张海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操！右前轮陷住了！这鬼地方！”
车辆停了下来。众人下车查看，发现右前轮深深陷入了一片看似坚实、实则松软的流沙性地表中。张海和孙倩立刻开始想办法拖车。
而就在车辆停滞的这一刻，林默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转头，望向侧前方一片密集的、由扭曲金属和混凝土块堆积而成的废墟，眼神锐利如刀。
“那里！”他低喝道，“有东西！很强的……‘恶意’！它在靠近！”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孙倩也发出了警告：“侦测到高速生命体反应！从一点钟方向废墟后袭来！数量……很多！”
众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也顾不上陷住的车轮了，迅速依托车体寻找掩体。
只见那片废墟之后，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数十双猩红色的光点！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低沉的嘶吼，一群形态更加怪异、体型更大的变异生物冲了出来！
它们似乎融合了多种生物的特征，有的像放大版的辐射蝎子，拖着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尾针；有的如同剥了皮的猎犬，肌肉组织裸露在外，散发着恶臭，速度奇快；还有的甚至带着部分机械结构，关节处发出咔哒的声响。
它们的目标明确，直扑停滞的车队而来！眼中闪烁着与之前那只变异鬣狗如出一辙的、混合了疯狂与一丝诡异理智的红光。
“准备战斗！”苏冉举起能量手枪，心脏怦怦直跳。这一次的数量，远非之前几只变异鬣狗可比！
林默一步踏出，将苏冉牢牢护在身后。他看着那群汹涌而来的改造生物，感受着它们身上散发出的、与实验室同源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以及那股强烈的、针对他的“恶意”，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这些“劣质的仿制品”，这些带着实验室印记的爪牙，彻底激怒了他。
他抬起手，黑暗能量开始在他掌心凝聚，不再是之前压制鬣狗时的无形力场，而是显化出如同实质的、缭绕的黑雾。
这一次，他似乎不打算再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