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冲击五十万字,另外,看官们觉得每天六章不过瘾,今日奉上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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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世功手背上的牙印渗出血珠,混着嘴角溢出的血丝,滴滴答答落在靴边的地面上。
他怒睁着双眼,硬生生将翻涌的悲恸压回心底,
此刻的他,不像个将军,倒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非要看清这后世的大明究竟烂到了何种地步!
他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只得将沉重的书放回桌面,扶着桌沿缓缓坐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帐篷的寒意都吸进肺里,颤抖的手指再次翻动书页。
目光飞速掠过那些触目惊心的字句:
老奴野猪皮病死、黄台吉继位、清兵数次破关、高迎祥作乱、张献忠反叛、崇祯年间赤地千里、黄河决堤……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口。
终于,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了他最怕看到的那一页:
“……辰时,德胜门破……内城哗变,守卒互斫,血溅正阳门匾。
有老吏伏地痛哭:‘太祖二百七十六年基业,亡于今日!’……”
“……巳时,皇城陷落 ‘帝登煤山,见城中烽火彻天,脱黄绫履书衣带诏: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
“……闯王毡笠缥衣,乘乌驳马入承天门。箭囊空悬三矢,仰天叹:‘大明竟亡于朕手乎?’”
“轰!”
尤世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四肢瞬间冰凉刺骨,如同坠入冰窟,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控制不住地打起摆子,牙齿嘚嘚作响,瞳孔急剧收缩,
死死盯着那几行字,仿佛要将它们生吞下去。
“噌”地一下,他猛地站起,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震惊而剧烈摇晃。
他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虚空,
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继而转为不敢置信的低吼: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明…大明…就这么亡了?!”
他双目赤红如血,双拳紧握,手臂上青筋虬结,
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从齿缝里挤出三个浸透血仇的名字:
“李—自—成!”
“刘—宗—敏!”
“刘—芳—亮!”
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我要你们死!!”
他突然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声音凄厉绝望,如同受伤的野兽。
“要你们死啊——!”
话音未落,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再也压制不住,“噗”地一声,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在空气中溅开一片血雾。
随即,他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本摊开的《明鉴》静静躺在桌上,仿佛一切悲剧的冰冷注脚。
......
钟擎刚从河边查看完水渠工程回来,手里拎着个草帽,一边走一边拍打着军裤上沾的泥点。
守在帐篷外的战士见他回来,赶紧上前两步禀报:“大当家,尤将军来了,正在帐里等您。”
钟擎点点头,正要开口,就听得帐篷里传出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的嘶吼:
“要你们死啊——!”
这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暴戾,惊得那站岗的战士一个激灵,没差点原地蹦起来。
钟擎也是浑身一震,紧接着便听到帐内传来“嘭”的一声重物倒地闷响。
“不好!”钟擎脸色大变,低喝一声,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帐篷。
只见尤世功直接挺地倒在桌旁,嘴角胸前满是殷红血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
那本厚重的《明鉴》还摊开在桌面上,雪白的书页上赫然溅上了几处刺目的鲜红血点,
如同雪地落梅,触目惊心。
钟擎心头一紧,慌忙抢上前去,单膝跪地,将尤世功的上半身扶起,
靠在自己怀里,同时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虽弱但还算均匀。
他一边用手拍打着尤世功的脸颊,试图唤醒他,一边朝着帐外焦急地大喊:
“快传太医!陛下昏过去了!”
话一出口,帐篷内外瞬间一片死寂。
连帐外那个惊魂未定的战士都愣住了,张大嘴巴看着自家大当家。
钟擎自己也立刻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紧清了清嗓子,改口吼道:
“额……不对!卫兵!赶紧去把刘郎中找来!快!”
(请大家原谅这个不靠谱的作者,一不小心就串戏了。)
喊完,他低下头,继续用力掐着尤世功的人中穴,
低声呼唤:“尤将军!尤将军!醒醒!”
尤世功双目紧闭,面色灰败,任凭钟擎如何拍打呼唤,始终没有一丝醒转的迹象。
钟擎不敢耽搁,俯身用力,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小心地安置在最近的一张行军床上,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他身上。
帐篷内一时只剩下尤世功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
钟擎眉头紧锁,守在床边,目光不时扫向帐帘方向。
没过多久,帐篷外便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帘子猛地被掀开,刘郎中挎着他那个标志性的急救箱,
几乎是风也似的冲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跑得太急。
他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尤世功和床边神色凝重的钟擎,也顾不上行礼,几步就抢到床前。
他先是伸手翻开尤世功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迅速搭上他的腕脉,凝神细诊。
片刻后,他松开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展开后里面是长短不一的银针。
他取出一根细长的毫针,在油灯焰上迅速燎过,手法娴熟地刺入尤世功的人中穴,并轻轻捻动。
同时,他头也不抬地对钟擎语速极快地说道:
“大当家,帮我把尤将军的头稍微侧过来些,小心他喉头有血沫呛住。”
钟擎立刻照做。
刘郎中又从药箱底层拿出一个钟擎给的现代听诊器,手忙脚乱的戴好了,
冰凉的听头贴上尤世功的胸口,仔细听着心音和呼吸声。
他眉头越皱越紧,结合脉象和听诊,他判断这是急火攻心、气血逆乱所致的厥症。
他放下听诊器,双手用力,交替按压尤世功的胸腔,
进行心肺复苏的按压,同时不忘继续捻转着人中穴的银针。
一套动作下来,融合了他所知的传统急救术和钟擎教给他的少许现代急救知识。
帐内的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只有刘郎中忙碌的喘息声和银针微不可闻的捻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