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擎大手一挥,对着身边的战士命令道,通知下去,加快行军速度,
中午咱们在河边吃顿丰盛的午餐,等侦察兵全回来,马上召开会议。
那战士应声点头,翻身上马就往前跑,凑到前头骑兵身边,把命令说了遍。
前头的骑兵勒住马,回头对着身后的同伴又喊了一遍。
那同伴催马往前挪了挪,再把话传给更后面的人。
一道命令顺着队伍往后传,像接力似的,没片刻就从队头传到了队尾,连拖车上抱着孩子的妇人都听见了。
汉子们听了消息,脸上都活泛起来。
有的甩着手里的鞭子,嘴里就哼起了草原上的老歌,调子粗粝,却透着股子畅快,
旁边的人跟着应和,声音越聚越大,顺着风飘出去老远,惊得草甸上的野雀扑棱着翅膀飞起来。
孩子们扒着拖车的栏杆,也跟着凑趣。
他们脆生生地开口,唱起教员教的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的调子飘在队伍上空,
跟汉子们的歌声混在一块儿,粗粝里掺着软嫩,倒格外热闹。
战士们也扯开了嗓子,唱起钟擎教的《团结就是力量》。
嗓门扯得亮,一句接一句没断过,连胸脯都跟着挺得直,歌声撞在草甸上又弹回来,
裹着一股冲劲,胯下的马都似被感染,迈开蹄子嗒嗒嗒的小跑了起来。
拖车车厢里,尤世功侧着身子趴在车栏上。
他半边身子压着软垫,生怕扯到后背的伤,目光落在远处的沃野上。
眼前的灰绿草甸连着天际,细流在低洼处闪着亮。
他看着看着,嘴里喃喃道,这地方也太好了吧?这得能开垦出多少良田啊!
看来这辉腾军要一飞冲天了。
天刚亮时,王孤狼就带着二十人侦察小队和二十个特勤新人出了营。
辉腾军的侦察连每天都要外出探路,今天他们的任务是往额仁塔拉深处走,
摸清二十三条支沟和那片台地的底细,好给还在边缘扎营的钟擎报信。
骑马脱离大部队后跑了多半上午,支沟的影子终于出现在眼前。
二十三条支沟从主沟岔出去,一条挨着一条卧在草原上,
沟里沟外长满老榆树和沙棘丛,风小得很,连沙棘枝条都晃得慢悠悠的,
融雪顺着沟壁往下渗,在沟底积成浅浅的水洼。
不远处那片千亩台地顶子平得能跑马,石头底子透着股结实劲儿,
可四周围着缓坡,看着就像个敞口的盆子。
王孤狼勒住马,停在一条支沟边。
他盯着深沟皱紧了眉。
沟宽得能并排跑两匹马,沟壁陡得很,底下还积着半化的雪水,碎冰碴子在水里漂着。
“他妈的,这得拉多少土才能垫平!”
他骂了句,又扭头瞅背后的台地,越瞅心里越慌,
“这地方筑城是结实,可真要是被敌人围了,连个像样的退路都没有,不全成了瓮里的鳖?”
正愁眉不展时,沟对面突然冒出二十多骑,为首的正是齐二川。
他带着另一组侦察队,也按命令来探支沟。
王孤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这防主货怎么又来了,谁粘上谁倒霉”,干脆别过脸不搭理。
齐二川却没察觉,扯着破锣嗓子直喊:
“嗨!狼哥!狼哥!你们那边探察完了吗?”
幸好风小,声音没飘太远,堪堪传到王孤狼耳朵里。
王孤狼没应声,齐二川仍自顾自地喊:
“我们这边探察完了!整块的平地没多少,大多是坡地,种地费劲得很啊,狼哥!”
王孤狼本就心烦,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夹了下马腹就要扭头走。
谁知齐二川那阵鬼哭狼嚎惊动了沟底的黄羊,一群黄羊惊得四处乱窜,
蹄子踏得沟底的碎雪和尘土乱飞,腾起一片黄雾。
王孤狼一愣,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赶紧勒住马,嘿嘿坏笑起来,
指着沟底对还在喊的齐二川喊道:
“二川!你看沟底那是啥?中午能不能吃上烤黄羊腿就看你了,赶紧露一手你的神枪技啊!”
他以为齐二川准得急吼吼地掏枪,没成想齐二川鸡贼得很。
先前因不守纪律被围殴了好几回,早学乖了。
他连沟里都没看一眼,对着王孤狼比了个给我滚蛋的手势,竟扭头催马就走,连招呼都不打。
“哈?这小子学精了?”
王孤狼诧异得挑了挑眉,也没多停留。
支沟和台地的情况得赶紧回营报给钟擎,他一夹马腹,带着队伍朝着额仁塔拉边缘的营地赶去。
王孤狼带着队伍刚拐过一道沟,就撞见迎面来的几支侦察队。
马长功带着小队正往这边走,见着他们,老远就勒住了马。
“狼哥,你们也往回走?”马长功拍了拍马鞍,脸上没什么笑意,
“俺们探的那片,土地是真肥,黑得流油,可就是凑不成连片的,跟补丁似的散着。”
他瞥了眼旁边的齐二川,故意拖长了调子,
“用俺的话说,就跟齐二川他爹那个癞痢头似的,一片儿好的一片儿秃的,难弄!”
“马长功你找死!”齐二川顿时炸了,
“噌”地跳下马,伸手就去抽腰间的马鞭,作势要往马长功身上抽,
“你敢提俺爹!今天非抽烂你的嘴!”
旁边几个队员赶紧拉住他,
“二川别冲动!玩笑话而已!”
“就是就是,还得回去报信呢!”
齐二川挣了几下没挣开,气得脸通红,指着马长功骂骂咧咧,却也没再往前冲。
而马长功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稳稳端坐在马上,抱着臂膀看着齐二川在地上表演。
这时张夜眼带着他的小队也凑了过来,他脸上比马长功还凝重,接过话头:
“俺那边情况倒不一样,靠近北边的地方离深沟远,越往北越平坦,能找出大块的地。”
话锋一转,他皱紧了眉,
“可那地方不对劲,像是刚有大部落驻扎过。
草皮被马蹄踏得翻起来,连草根都露着,还有好几处黑黢黢的灰烬堆,
像是专门烧过的,一看就是刻意破坏的。最要命的是,找遍了都没见水源地,连个浅泉眼都没有。”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吵吵的几支队伍瞬间安静了。
一百来号人骑着马,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说话的。
土地要么散要么被毁,水源还没着落,之前的期待全落了空。
往回走的时候,队伍没了来时的劲头。
马走得慢悠悠的,蹄子踩在草地上都好像没精打采似的。
汉子们耷拉着脑袋,有的手里攥着马鞭,却没心思甩。
连齐二川都没再跟马长功拌嘴,蔫头耷脑地跟在队伍后面,
整支队伍透着股说不出的垂头丧气,只盼着能赶紧回营,把这些情况跟大当家的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