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火龙则拿着擦炮布,把炮管里里外外擦了三遍,连炮尾的击针都没放过,
擦完还对着阳光照了照,确认没留半点硝烟 。
其木格扛起炮管时格外小心,炮口朝下斜挎着,生怕磕碰到刚擦干净的管壁。
三个家伙分工明确,没一会儿就把迫击炮和剩余的弹药箱收拾妥当。
赵震天最后检查了一遍现场,弯腰捡起几片散落的弹片揣进兜里,说 “回去给弟兄们看看威力”,
李火龙踢了踢地上的弹坑边缘,确认没落下工具,三人才扛着装备往营地走。
远处的人群早等着了。
见钟擎转身往回走,萨仁牵着诺敏和巴尔斯,先往拖车那边挪,准备帮着收拾孩子们的课本。
芒嘎招呼着老牧民们检查毡布捆得牢不牢。
陈破虏和马黑虎则开始清点人数,对着名册挨个喊名字。
后勤队的战士们动作更快,已经开始往牛车上搬炊具和粮食,
铁盆碰撞的 “哐当” 声混着牛羊的低鸣,营地里瞬间热闹起来,却又乱中有序。
这是辉腾军赶路前的老规矩,不用谁多喊,每个人都知道该做什么。
钟擎走在最前面,路过刘郎中身边时,刘郎中正把孩子们的算术本收进布包,抬头跟他笑了笑:
“这炮一响,往后赶路心里更踏实了。”
钟擎点点头,目光扫过营地 。炊烟已经灭了,帐篷拆得只剩最后两顶,战士们扛着枪站成两排,牲畜们被赶到了队伍两侧。
赵震天三人扛着迫击炮走进营地时,不少战士凑过来想看新鲜,被马黑虎笑着拦住:
“想看回头让他们练的时候来,现在先赶路!”
三人也不耽误,直接把装备搬到最前面的拖车上固定好,
赵震天还不忘回头望了眼矮丘后的靶场,嘴角还带着没褪去的笑意。
风里的硝烟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枯草和泥土的气息。
钟擎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对着队伍喊了声:“出发!”
第一辆拖车的牛绳被拉紧,车轮碾过草地的 “轱辘” 声响起,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蛇,
朝着南边的方向慢慢挪动 —— 他们的下一段路程,又开始了。
辉腾军的身影消失在草原尽头刚过一盏茶功夫,东北方三里外的枯草坡后,几个佝偻的身影突然从土里爬了起来。
他们穿着撕裂成布条的蒙古袍,袍子上沾着泥浆和草屑,补丁摞着补丁,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冻得发红的皮肤。
蓬乱的头发里缠着干草,脸上满是尘土,只有一双双眼睛透着惊魂未定的光。
手里的武器更是破烂,有人攥着柄生锈的弯刀,刀鞘早没了。
有人扛着根削尖的木棍,顶端还沾着点树皮。
还有个汉子怀里抱着块磨平了棱角的石头,手背青筋暴起。
“咳……咳咳……”
一个汉子捂着嘴咳嗽,刚才的炮声震得他耳膜还在嗡嗡响,眼前似乎还晃着那团橘红色的焰光。
旁边的少年突然“嘶”了一声,伸手摸向额头。
那里被一颗击飞的小石子划开道口子,鲜血顺着眉骨往下流,糊住了半边眼睛。
这少年叫蒙泰,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咬着牙,攥紧了手里的木棍,踉跄着就要往辉腾军实弹的方向走。
“不要去!”旁边的中年汉子猛地扑过来,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惊恐,
“蒙泰!你疯了?那是魔鬼在发怒!没看见刚才的烟吗?没听见那响吗?去了就是死!”
这汉子是蒙泰的阿爸,名叫巴图,脸上刻满了风霜,此刻却急得眼眶发红。
“死就死!”蒙泰猛地甩脱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倔强,
“留在察哈尔人的地盘,也是被抢光牛羊、拉去当奴隶!反正都是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炸那么响!”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往矮丘方向挪,每走一步都因恐惧而发抖,却硬是没停下脚步。
巴图急得直跺脚,想追又怕惊动了“魔鬼”,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越走越近。
其他几个汉子也慌了神,有的想劝,有的则吓得往后缩,嘴里念叨着“长生天保佑”。
蒙泰挪到矮丘后时,腿突然软了,眼前的景象让他忘了呼吸。
原本平整的草地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弹坑,最大的那个坑边翻着焦黑的泥土,坑里还积着点碎草屑。
周围的枯草被烧得焦黑,断枝和弹片嵌在土里,连空气里都飘着股刺鼻的硝烟味。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踢到块温热的土块,那是刚被炸飞又落下来的。
“我的天……”巴图和其他汉子也跟了过来,看到这场景时,
有人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合十对着天空磕头,嘴里大喊着“魔鬼饶命!我们只是路过的!”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有的磕得额头都沾了土,有的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坡后又陆陆续续站起了更多身影。
足有上千人,大多是老弱妇孺,手里牵着瘦骨嶙峋的牛羊,还有几匹瘸腿的马。
他们是从草原东部逃出来的零散牧民,被林丹汗的人抢光了财产,一路往西躲,
刚才听到炮声时吓得全趴在了草坡后,直到辉腾军离开才敢起身。
此刻看着那片被炸得狼藉的土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牛羊低鸣。
在牧民队伍后方半里地的草坡下,五十多个察哈尔精锐骑兵正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
盔甲歪歪扭扭挂在身上,有的连头盔都掉了,露出满是尘土的脸。
他们刚才被那几声“惊雷”吓得马群四散奔逃,此刻只能贴着地面往马匹惊走的方向挪,
手里的马刀拖在草地上,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
“和林额尔克……咱们……咱们还追吗?”
一个年轻骑兵趴在地上,声音发颤,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还冒着淡烟的区域,连咽了几口唾沫。
他的战马刚才惊得挣断缰绳跑了,此刻手里只攥着半截缰绳,手心全是汗。
被叫做和林额尔克的头目猛地扭过头,头盔上的红缨晃了晃,眼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刚才那爆炸的威力,连地面都在颤,他活了三十年,从没见过这般能“唤雷”的本事。
但他很快压下惧意,恶狠狠地瞪着那骑兵,压低声音骂道:
“你那脑袋是被山羊踢过吗?没看见刚才的烟?没听见那响?
草原上的魔鬼都发火了!你还敢往前冲?是嫌命长了?”
他说着,又往前方瞥了一眼,喉结滚了滚,赶紧低下头:
“先找马!找到马就往回撤!回去向大汗报告。
就说西边草原上出现了能唤雷的恐怖魔鬼,比大汗的怒火还吓人!”
其他骑兵一听这话,像是得了赦令,爬得更快了。
有个骑兵好不容易摸到自己的马,那马却还在打哆嗦,死活不肯让他近身,
他只能耐着性子哄:“乖……别怕……魔鬼走了……”
头目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心里又急又怕。
原本是来驱赶逃奴的,现在倒好,别说驱赶,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他攥紧马刀,眼神里满是阴翳,只盼着能赶紧离开这片“魔鬼发威”的地方,离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