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刺破云层的那一刻,天宇的长戟正挑着匈奴中军的狼旗。猩红的旗面被晨风扯得猎猎作响,旗角的流苏缠着半片甲叶——那是昨夜阵斩左贤王时,从他护肩上刮下的碎甲。
“追!”天宇的吼声裹着金红的晨光,砸在雪地上裂成千万片。玄甲下的肌肉还在因激战而震颤,掌心的血痂与长戟的防滑纹嵌在一起,像长在了骨头上。
亲卫们的马蹄率先踏碎冰壳,三百骑如离弦之箭,朝着匈奴溃散的方向冲去。他们的铁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甲片缝隙里凝结的血珠被震落,滴在雪地上绽开细小的红梅,很快又被后续的马蹄碾成血色的泥。
一、雪野奔逃
匈奴的溃兵像被打散的羊群,在雪原上踩出纷乱的足迹。左贤王的次子刚被斩于马下,残余的将领们早已没了章法,有人往东边的戈壁跑,有人朝着西边的河谷窜,最慌的几个甚至调转马头,撞进了自己人的逃兵队伍里。
“将军快看!那边有个穿金盔的!”亲卫指着西北方向。只见一名匈奴贵族正趴在骆驼背上,金盔歪斜地挂在颈间,骆驼的蹄子在雪地上打滑,每一步都踉跄得像要栽倒。那是左贤王的智囊,昨夜还在帐中为他谋划如何分割汉军,此刻却连缰绳都抓不稳,华贵的裘皮大衣被树枝勾出长长的裂口。
天宇勒转马头,长戟直指那顶金盔。坐骑似乎懂了主人的心思,猛地加速冲过雪坡,四蹄扬起的雪雾中,长戟的阴影如死神的镰刀,精准地落在骆驼的后腿上。骆驼发出一声哀鸣,前腿跪地,将那贵族甩在雪地里。
金盔滚落在地,露出张沾满血污的脸。贵族连滚带爬地磕头,胡语混着哭腔:“饶命……我有黄金……有牛羊……”
天宇的长戟停在他头顶三寸处,目光掠过他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上的狼图腾,与三年前雁门关下,被剖腹取心的少年兵腰间的,一模一样。
“去年冬天,你在云州城外,杀了多少汉人百姓?”天宇的声音比雪地还冷。
贵族的哭声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
长戟落下时,朝阳恰好升到雪坡顶,将天宇玄甲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劈开混沌的光。
二、河谷截杀
张武的轻骑追到河谷时,冰层正在融化,泛着青灰色的水光。匈奴的残兵正踩着薄冰过河,不少人失足掉进冰窟,呼救声被水流吞没,只留下冰面下不断翻滚的气泡。
“守住两岸!”张武将马槊插进岸边的冻土,槊尖的血珠滴在冰面上,瞬间凝成暗红的冰晶。他身后的士兵迅速搭起简易木桥,三百骑分成两队,像两把钳子,死死卡住河谷的进出口。
有个匈奴百夫长试图组织反击,举着弯刀嘶吼着冲上岸,却被张武的马槊洞穿了胸膛。百夫长的血喷在木桥上,顺着木板的缝隙滴进河里,染红了一片正在融化的冰。
“放下兵器者不杀!”张武的吼声在河谷间回荡。这句话他练了整整三天,用生硬的胡语喊出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最先扔下兵器的是几个年轻士兵,他们脸上还带着稚气,铠甲明显不合身,像是被强征入伍的牧民。其中一个瘦高个跪倒时,怀里滚出半块麦饼,饼上的牙印还清晰可见——张武突然想起自己的弟弟,当年上战场前,也总爱揣着母亲做的麦饼。
他勒住马缰,示意士兵别动手。那瘦高个抬起头,眼里的恐惧渐渐变成茫然,最后竟朝着汉军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磕得额头渗出血来。
三、火焚辎重
赵炎的火还在烧。匈奴的辎重营已成一片火海,烧焦的粮草气味混着皮革的焦糊味,在风里飘出老远。他正指挥士兵将未烧尽的箭矢、弯刀扔进火里,金属熔化的“滋滋”声中,偶尔能听到战马被烧死前的悲鸣。
“将军说,不留一粒粮,不存一把刀。”赵炎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左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昨夜潜入时被冰碴划破的口子,此刻在烟火的熏烤下,疼得像有蚂蚁在啃噬骨头。
有个匈奴伙夫躲在粮堆后面发抖,怀里抱着个包裹。赵炎的短刀抵住他咽喉时,包裹突然动了动,传出婴儿的啼哭。伙夫瞬间疯了似的扑上来,用身体护住包裹:“是我的孩子……刚满月……”
赵炎的刀停住了。他想起自己的儿子,出生那天他正在边关打仗,等回家时,孩子已经能叫“爹”了。
“滚。”他收回刀,声音沙哑,“往南走,别回头。”
伙夫抱着包裹连滚带爬地跑了,婴儿的哭声渐渐消失在烟火深处。赵炎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将短刀插进冻土——将军说过,斩的是豺狼,不是羔羊。
四、漠北残阳
追到漠北边缘时,太阳已斜斜挂在西天。雪原变成了灰褐色的戈壁,风里裹着砂砾,打在铁甲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匈奴的残兵越来越少,偶尔能看到被遗弃的战马啃着枯草,或是散落在地上的破甲片,在夕阳下泛着微弱的光。
天宇勒住坐骑,长戟拄在地上,戟尖的血早已凝固成黑褐色。他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那里是匈奴最后的腹地,再往前,就是连雄鹰都难飞过的无人区。
“将军,还追吗?”张武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的马槊上缠着布条,那是为了防止槊尖的血冻住。
天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怀中摸出块羊皮,那是三年前雁门关之战的阵亡名单,边角早已磨得发毛。他指尖划过上面的名字,每个字都像刻在骨头上——陈三、李狗剩、王石头……都是些连姓氏都模糊的少年。
“不追了。”他将羊皮重新折好,塞进甲胄内侧,“让他们记住今日的疼,比追到漠北更有用。”
夕阳将汉军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守护边疆的墙。士兵们开始整理队形,清点缴获的粮草、兵器,受伤的人互相搀扶着,哼着家乡的小调。远处的沙丘后,最后几个匈奴残兵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他们的背影佝偻着,像被抽走了骨头。
天宇抬头望向天空,晚霞如血,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他想起出发前,主公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说:“想让雁门关的雪,不再染红。”
此刻,风里的血腥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枯草与阳光的味道。天宇握紧长戟,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身后的大军沉默地跟上,铁甲碰撞的脆响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戈壁上敲出沉稳的节拍——那是胜利的鼓点,是回家的序曲。
决战落幕了。漠北的风会将今日的厮杀吹成传说,而汉家儿郎的脚印,已深深烙进这片曾被鲜血浸透的土地。